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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家贫无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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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先用清水再洗一次剩余的青蛙,舀了一大碗米酒一起放搪瓷盆里浸泡一会儿加半盆水刚好没过蛙肉,铁锅倒水放一块抹布到里边,把搪瓷盆放进去隔水炖。

半小时后,当浓郁的酒肉香飘出来的时候,少年嘴里又开始有大量口水分泌了。大叔灵魂一脸陶醉,以后的日子大鱼大肉也吃过,唯独这一口香味一直忘不了。

锅里继续炖着,提了一桶后锅的热水先洗澡,今天不用去给母亲接程,赶紧洗完澡把饭做上。

炖完蛙肉开始烧水捞米放木桶里蒸熟,小锅灶膛生火做菜。把肉洗净切成小块,泡了一下午的咸糟菜洗净切成小段,锅里放点水把肉放下去榨点油出来好炒菜。

一个五花肉焖糟菜装了一大盘,一家子可以吃两三天不会馊。又做了一个芋头焖酸菜,再来一个茄子酸辣汤,齐活。

饭熟了,父母也相继到家洗漱完毕,先给父母端两碗公蛙汤,自己也盛了一碗。父母落座的时候献宝一样拿出来一包烟和发夹,在母亲嗔怪又心疼的话语中献上人生中第一次送父母的礼物。在父亲“不要乱花钱”的嘱咐中,一家子开始了简单又温馨的晚餐。

晚上特别好睡觉,村里只有退休的村支二堂伯家有个彩电,大家都会在饭后到二堂伯家厨房的空区,堂伯把房间门打开,电视转个方向对着厨房,就开始了从西游记到新白娘子传奇再到各种当下连续剧,一天天一年年就这样过来了。但已经被大叔祸祸的脑子,已经不屑和小破孩阿姨去挤着看电视了。吃完饭漱口洗手,找出小学的数学课本开始复习,少年的数学稀烂,小学毕业考祖上显灵蒙了个5分。复习完九点多开始洗脸刷牙睡觉,少年有点愕然,懂事以来,哪里这么讲卫生过……不是不懂,是没有那个条件啊。

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早餐还是稀饭加糟菜。父亲单独吃的干饭,又用保温桶装了中午的饭菜。父亲说明天不用上山,要给番薯田垄除草了,少年期期艾艾的,如果今天的冰棍卖得好,明天继续卖冰棍,以后就一直卖冰棍到开学,想把这学期的伙食费赚到。父亲表示怀疑,母亲是支持的,她不希望孩子老是下地干活,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都在玩,或者只是看看田水放牛啥的。母亲背着竹篓要去后山采茶,大毫冒尖了,再不采摘芯就开了不值钱。

少年带着斗笠提着小包,包里是母亲装好的保温桶和茶壶,桶里边是午饭和两个菜。走到供销社的店,花五块钱做冰棍保温箱的押金,又一毛二一支的批发价买了一百支,身上的钱就差不多花完了。一百支的冰棍加上木制外壳保温箱其实已经很重了,好在少年已不是两年前,十三岁的他背起三十斤的箱子也不是很吃力了。

做完准备工作一路走走停停歇歇,走到第一个大村已是上午九点,少年要顺时针围着二三十个自然村走一圈,希望傍晚能到家。

日头很辣,两个肩膀轮流背着,宽宽的背带勒得肩膀疼,前两天被喷壶勒破皮的地方再被汗水吻过,那酸爽让人想哭。好在大叔一直神神叨叨的在鼓励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他怎么喊号子,还给他说了如果今天的“生意”做砸了会是什么后果。

少年想骂娘,大叔一句“我娘是你娘,很无辜”把少年逗得哭笑不得。

以后自己是没有秘密了,至少自己想啥脑瓜里的灵魂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冰棍咧,好吃解暑的绿豆冰棍咧。”

“绿豆冰棍三毛钱咯,好吃的绿豆冰棍只要三毛钱咯。”

“大伯,除草辛苦啊,买个冰棍给啊姆尝尝啊,一看大伯就是疼老婆,来两根啊,算您五毛钱”。

“小朋友来一根雪糕啊,好吃的雪糕啊只要三毛钱啊,小朋友真是富豪,都有钱买雪糕了,棒棒哒”……

在少年瞠目结舌中,自己嘴里不断蹦出各种谄媚的,正气凛然的,各种自己都说不出口的语言。

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路边原野干农活的叔伯大哥,村口大树乘凉的老头老太,还有嬉闹奔跑的小孩,没有不买账的。

到姨夫所在的村子,找了个阴凉的大树下休息,顺便吃午饭。姨夫很早就搬到城里去了,因为解放后各种斗争,原先地主和贫农的仇恨延续,同村的邻里关系很不好,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整个村搬走了很多,原先一两百户人家的富村,现在一百户都不到,村里风水渐渐没落。不过好歹也是很有底蕴的古村,还是有很多学习拔尖的学生,也有生意兴隆的人家。

周围乘凉的不少,少年便各种婆婆爷爷奶奶买根绿豆冰棍尝尝的喊,一边吃饭一边推销冰棍。没想到还行,吃个饭加上休息的时间,老头老太出手买走了十来根。

问了个大姨时间,下午快一点了,少年背起箱子用最麻的语言告别了一众顾客,朝下一个目标走去,下午才是冰棍畅销的时候。

随着箱里冰棍越来越少,重量也越来越轻。少年其实也越来越累,毕竟要背箱子走那么远的路,还要避开同行的路线,脑袋和身子差不多的压力。

从第一个堂姐夫所在的村子,到大姨父家的村子,再到二姑父那村里,再拐个弯就到了母亲娘家村子。一路上遇到亲戚,也遇到同学,父亲好友,大家都会帮衬帮衬。给外婆塞了两根,表弟表妹各自分了一根,总算是在外婆村里卖完了。

外公在自己两岁时就走了,当年逃避童养媳婚姻,瞒着外太公跑去当兵,遇上抗美援朝,然后一去就是三年,退伍回来的时候欠着债回家。那时候南方饥荒,外太公带着外婆乞讨为生。经过战争洗礼的外公也不抗争了,和外婆办了婚礼没有多长时间,外太公就去世了,孙女都没抱到。外公婚后努力种地,各种开荒,加上祖上留置的田地,还有一份木工手艺,勉强养活老人和一家子。我母亲是老大,外婆生了二姨大舅之后,因为当时错误的“一切为了钢铁”“知青下乡”乱指挥后遗症,当地又开始饥荒。好在当时外公战友复员后在几十公里外的靠海乡里当乡镇企业厂长,经常接济外公。母亲说,当年她记事的时候,外公经常一头谷筐挑着她,一头谷筐是二姨和大舅,然后几年后加上三姨。外公往返几十公里的山路,挑着孩子们去战友家吃住几天,然后再挑着孩子和一些海产品回家。风里来雨里去,直到母亲二姨七八岁开始放牛养猪割猪草,篮筐里变成了两个舅舅两个小阿姨。

后来母亲们相继长大,生活也过得好了些,外公建了土坯青瓦房,然后利用空闲时间做了四套嫁妆:每套一张大床两个柜子和配套的两个大箱子。给母亲二姨找了婆家。后来一点一点的努力还债,因为劳累过度,在一次挑番薯丝的时候掉进牛洗澡的泥水塘,然后便生病一直到去世。

外婆后来操办了大舅和三姨的换嫁换娶,然后小舅舅在几个姨父的帮助下也娶了妻成了家。然后外婆便一直寡居,自己种种地采茶叶,然后六个儿女拿点零花钱,也能养活自己。

告别外婆回到家,算算路程,绕了一个椭圆的大圈,十公里下来,确实累的够呛。不过也还行,今天算算也赚了十几块。小孩想着自己的背负能力,决定明天再批发多一些种类也多两个,这样也赚得多一些。

偷偷的洗个澡给肩膀抹了点红花油,药理刺激这少年,心里猫爪一样。不过这样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抹一点药消肿消毒,晚上睡不好明天没精力背负更重的东西。

照例做饭烧水,等父母回家一起吃饭。在父亲鼓励和母亲心疼中,复习到九点多洗漱睡觉。

睡前,少年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语,但被嫌弃了。

”大叔需要你的感谢吗?我这也是帮自己而已。”

“对啊对啊,大叔只是动动脑,使力气的又不是你,肩膀疼的又不是你。”

“所以啊,上者劳智中者劳心下者劳力。赶紧努力吧少年,努力挣脱原始资本的束缚,以后你也有机会进入劳智群体。”

“说得轻松,我才十三岁啊大叔!”

“你以为我想吗!你的疼痛我也能感受到好不好。”

……如此拌着嘴,少年渐渐合眼睡过去了。意识中大叔勾了勾嘴角:现在苦一些,总比将来吃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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