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第3/4页)
说的牧清寒也笑了,道:“日后便不了,只是初次登门,又来白吃白喝,不如此我心难安。”
他好歹是大家子长起来的,各样礼节十分周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杜也知各家行事风格不同,且对方也确实不差这百十钱,不过白说罢了。
两少年到时,杜河也已回来——他与师父并一名师兄轮番休假,他得了今晚至明晚,后日、大后日便去替班。又因如今并不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况且王氏算是长辈,杜瑕年纪尚幼,便都出来见礼。
牧清寒连忙躬身还礼,举手投足自有气度风华,果与寻常百姓不同。
杜瑕就见他长得果然很好,最难得的是跟时下的生很是不同:但见浓浓两抹剑眉,灼灼有光双目,肩宽体阔,步伐稳健,显然是练过的。
平时没有对比还不觉得,如今牧清寒站在这里,杜瑕就一下子觉得自家哥哥弱了很多。又想起如今科举制度十分严苛,每次考试少说也要在那里呆一整天,甚至好几天,本来精神压力就很大了,再要遇到刮风下雨、寒冬腊月,丝毫不亚于挣命来的,便是因为考试送了命的学子每年都大有人在。
她又看看兄长弱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担心,打定主意日后劝他勤加锻炼。
晚间王氏亲自下厨,杜瑕原本也想打下手,却被轰了出来,只叫她歇着,或是去跟哥哥玩。
杜瑕好不尴尬,正踌躇该做些什么打时光,就见杜已经笑嘻嘻过来拉她去院中赏月。
这院落本就十分狭小,又有一口井,王氏再沿着墙根儿开几畦菜地以后便空间有限,到底寒酸了些。杜河就托人弄了一株石榴树来,又架了几丛葡萄,几个月长下来,已经十分郁郁葱葱,下面再摆两条石凳,一张石桌,隐约有了点意趣。
杜拉着杜瑕对牧清寒道:“你同你讲,我这个妹妹也是读识字的,并不比我差,咱们两个对谈无趣,不若拉她一起。”
他说的坦荡,杜瑕却已经快被臊死,这个哥哥上来一阵也是有些没数,什么话也敢说。
他自己都才八岁,还因之前被庸师耽误,刚启蒙完毕,正狂补进度,而自己甚至才刚六岁,还没正经上过学……
忒丢人!
张家也有一儿一女,只是儿子却有十岁了,如今也在东城一家学堂读。女儿也九岁,日日跟着赵氏学做针线,天资出众,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西邻宋家却十分艰难,那男人每日只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些杂货,一天累死累活也只得几十个大钱,女人便带着三个女儿替人做些浆洗的活计,以此供应两个儿子读!
王氏带着杜瑕分别串了几次门,也就大致摸清各自脾性,也知道日后该如何往来了。
赵氏自己有本事,便十分敢说敢笑,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底气十足,很有几分好强和傲气,轻易不大服人,可喜在为人率性,竟也有些可爱。
宋家生活艰难,男女老少便都日日被愁苦缠绕,人人恨不得生出八只手脚去干活赚钱,眼神和面容都有些呆呆的,根本无暇交际,王氏去了几次后便不再去。
并非她嫌贫爱富,实在是自己若太热情,反而给万家造成负担。
所以很多时候并非人不爱交际,而是不能。
她每次去宋家总要礼节性的带点东西,或是一针一线,或是一饭一点,可饶是这一针一线一饭一点,在她看来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落到宋家,却几乎是给他们不堪重负的生活更添一笔!
交际交际,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王氏既然给了宋家东西,于情于理,宋家都要回礼,可回什么?怎么回?拿什么回!
这日赵氏过来找王氏说话,不知怎么讲到宋家,赵氏便立刻撇嘴,很有些嫌弃道:“那家人古古怪怪的,偶尔见了也阴沉得很,你竟不要跟他们来往才好。”
王氏替她倒茶,又感慨道:“话也不好这样说,都是穷闹的。”
赵氏不以为然,抬头看到窗台上插着野菊的陶罐就笑了:“这个倒好看得很,以往我去那些个财主家做客,也见他们这样摆弄,不曾想你竟是个雅致人。”
王氏捂嘴笑,又带着几分母亲特有的隐晦炫耀:“哪里是我,是我那个丫头惯爱胡闹,放着好的不要,竟非要弄这些玩意儿来,倒是叫你见笑了。”
交往几次,赵氏见王氏母女穿戴虽然不甚富贵,可也干净整洁,衣裳也不算陈旧,就知道他家必然不是因为负担不起才不得不用次一等的,也不往心里去。
“哪里就笑话了,我竟觉得你家女孩儿灵气的很,以往这些东西我见过多少次,从不肯多瞧一眼,谁承想这么一摆弄,倒很像一回事,隐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的!”
于是王氏又连称不敢,赶紧再夸奖对方家里的两个儿女,是如何如何心灵手巧,果然说的赵氏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越觉得与她投缘。
后来说到两个儿子,赵氏便问杜在何处上学,待听说还未决定后便力邀他去自家儿子所在的学堂,说是很好。
对这等大事,王氏向来不敢随便答应,只笑称外事一贯有当家的做主,她并补偿和。
赵氏很不以为意,只说王氏太过软弱,又教导她合该硬气些,最后竟慢慢歪成“驭夫之术”的交流大会……
杜瑕出来倒洗笔水,偶尔经过她们所在的窗外便被里面一阵阵诡异的混杂着害羞和期待的笑声吓出满身鸡皮疙瘩……
晚间杜河回来,饭桌上王氏也将赵氏推荐的学堂说了,杜河听后却连连摇头,并不中意。
“我已把县内咱们能去的学堂都问遍了,那家并不十分好。我听可靠的人说,那里的教先生很是爱财。”
他顿了下才又补充道:“倒也不是心疼那几个钱,为了孩子的前程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是教先生却该以教导学生读做章为第一要务,可他竟将赚钱摆在位,开口闭口价值几何,当着学生们的面也从不收敛,逢年过节又明目张胆的讨要财物,对家境略贫寒些的就十分刻薄。每逢遇到考试需要作保,他竟张嘴就要二两银子呢!那些贫苦人家如何掏的出?”
王氏听到这里已经皱起眉头,又给他添一勺熬得雪白翻滚的牛大骨汤,扬手在里面洒些碧绿的芫荽,端的是香气扑鼻。
虽说耕牛是农家至宝,律令也严禁宰杀耕牛,导致民间牛肉极少,可也不是没有。只因除了耕牛之外,尚有许多庄户有意饲养水牛、肉牛、种牛等品种,因此只要留心,倒也能在市集上找到牛肉牛骨牛下水等。
今日王氏便是碰上一头肉牛,那屠户兵分两路,分了半扇来陈安县,清早就被闻风赶来的百姓围个水泄不通,众人纷纷你两斤我半斤,不到半日就瓜分干净。
王氏想起家中已经许久不见正经荤腥,且多是羊肉,而羊肉燥热,对两个孩子却不大好,便也挤了上去,抢了一条好大筒子骨,一斤牛肉和若干牛杂,沉甸甸的塞了一篮子。
买完牛货之后她也不买旁的,又随手要了几扎菜便匆匆赶回家,先烧滚了水,将骨肉杂碎中的血沫漂清,又单独将筒子骨放到锅中反复熬煮,直到晚间已经十分浓稠,喝起来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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