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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巫泽长亭畔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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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甚至为此建造了一个比村里最大的屋子还要大好几倍的一个祭坛,专门用来供奉山休木

山休木不过是一截断掉的木头,唯一异于寻常的地方大概是它四季常青,只需将根部泡在水中,其上的花儿叶儿便永不凋零,村里人早中晚用饭前家家户户都会跑来山休木的祭坛前朝拜,并由族长唱一大段的祷词

山休木的名称起源于三百年前山休大师的名号,据说这断木便是山休大师给巫族的人们送来的,当时村里大伙长年不干活不打理,光顾着念念叨叨那些不可能的事,粮食早已用尽,路过的山休大师用山休木的果子救下了他们,并将山休木留在巫族,此后世世代代每次闹饥荒,他们都依靠山休木避过危机,往后巫族便越来越供奉着这尊救命的菩萨,将它视为神灵一般,连凋零的根叶都有专人收拾,在特定的仪式下埋入黄土,若有人偷盗,说会举全族之力致此人于死地也绝不是故作虚词

林言来到村口,人已经因着许久没有整理颓废了许多,而听雨却因着他的照顾,仍旧是原来的模样,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就连易脏的袖口领口都是异常整洁,林言轻轻将听雨放下到一块避雨的石头上,这里是一户平平凡凡的人家,没有一丝显眼的地方,但林言正是看中了它匿于市集间的这一点,他稍稍理了一下着装,就上前敲门

自柳漫然死后,苍黄坊便被柳家收回,尽管它是柳漫然个人所置,回倩与回安无处可去,在柳侍然暗中帮助下逃至巫族

巫族的族长与柳侍然有着不浅的交情,因当年柳侍然在年少无知时随家中长辈云游至巫泽,遇到还不是如今几近古稀之年耄耋之龄的族长,族长巫皓给他变了个小戏法,称之为巫术,不明就里的柳侍然为他拍手叫好,直呼厉害,并轻易许下每年都来巫泽看皓叔叔新研制的巫术的承诺,起初几年他也是真的兴致勃勃,后来年岁渐大,对这些事看淡许多,但碍着巫皓一如既往的疼爱,即使家徒四壁,也恨不得挤出一点钱财买鸡买鸭招待,村里人对他亦是极好,而且为妥帖顾及这个“世外人”,村里人纷纷下地种起“俗世的粮食”,勤快了不少,故他仍是每年都按时前来,并依旧赞同村里人对巫术崇尚的习俗

如今就是那么恰好,屋里人便是回倩

回倩生性善良,闻人府利用唆使她以身犯险引出骨朵儿之事,她并无大的介意,对闻人府中人也没有太多的恶意,尽管回安为这事仇视闻人府已久,恨不能将跟闻人府沾着边的人全都杀个干净

一扇门开,只是在林和柳侍然谈事时,两人远远地候在身后见过一面,这一瞬却是,回倩认出了林言,林言亦辩出了回倩

两人均是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林言手上一抖,腰间挂着的飞刀已抓在手中,刀光一闪而过,刀柄上刻着的“叶”字格外显眼,转眼之间,他已经架住了回倩的脖子,“我现今去外面另寻住处,你若透露我的行踪,我便杀你祭我的刀!”

“我不知道你来巫族有何意图,但如今你这浪人般的模样,再带着刀主这样一个姑娘,会被人认作是土匪抢人也不为过,又怎么找得到落脚之地……”,回倩不慌不忙,她早看出林言对听雨的心意,又望得听雨一直虚弱不堪地趴在林言背上,猜到林言多半是为了听雨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心里已经有些许怜悯,便说,“不如你留在我们这儿吧,只要你不伤我们和族里人的性命,我可以说服师兄给你一个庇护之所……”

林言当然不是来取他们人头的恶人,他只不过是想要山休木的根叶,檐下雨滴点点,外头的世间似被人用这场甘霖彻彻底底冲刷了一遍一般,水汽迷眼,天地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林言也知回倩没有歹心,他盯着回倩的一举一动,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飞刀

“我也不愿为难你,你想必是苍黄坊无处容身,才来到这巫族,这样一来回安应是与你在一处的,他或许不会同意你的做法……”,林言与回倩还是客气着的,“他对闻人府的敌意,我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我和听儿……不管怎样说,就算我现今是个反贼,我们也还是闻人府的人……”

“可你们既然都已经叛离闻人府了,又怎算得上是他们的人……”,回倩劝说他,“师兄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若他不许,你再走便是,左右我们是强迫你不得的……”

林言一想也对,也就应承下来,将听雨安置妥当,两人在屋中等回安归来,回倩到灶房准备吃食,林言干坐着不得,去打了下手

回安住在村中,也不能吃白食,便想着事事助村里人一把,不仅明里暗里话中话外劝说族人多务农桑,将柳漫然所授织裁染纺的技巧多多少少传给众人,还教他们耕地牵牛,养羊蓄奶,刚开始村里人都是不耐烦,不过是碍于柳侍然的面子,回安促农之时,个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后来摸摸拖拖到了丰收之时,大家伙试到了其他许许多多的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尝到了一点甜头,回安在族里的声望也日益水涨船高,与此同时巫族也渐渐富庶不少

埋葬根叶的仪式现是回安在主持

回安返至家中时,一如寻常见到的是回倩在大堂的饭桌前摆盘布菜,他正想上前照旧发发牢骚,唠上两句,灶房的帘子后却传出了男声,紧接着林言端着一盘小炒出来了

回安先是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林言一言不发地瞧着他,对视良久,他终于想起询问回倩来,“倩倩,眼下这情景是……何故?”

回倩只好将前因后果一并向回安说了,也提及屋内还有一个听雨,末了又道,“师兄你日夜守着山休木的根叶,不知道外界的传闻,他便是那第三洞的守洞人,已是潜逃出闻人府和暗门,如今他和那两大宗派站在了对立一方,师兄不必因此再累及他人……”

回安打量着林言,“你到底是为着什么做了叛徒?”

“我弄丢了奇玄匣……”,林言注意到回倩话中有关山休木的讯息,心里盘算着这真是天赐良机,他故意在话里连上对暗门的不屑,不经意取悦于回安,“弃了便弃了,居然为着那个破匣子从东洲之北追来南蛮,真不知有什么他娘的用处!”

回安却仍是有点怀疑,“你说你逃就逃吧,怎么?把闻人府的刀主大人也一块捎上了?”

林言直面回安探寻的目光,“她是我的,无论我到哪里,她也必须在哪里……”,他早打听到山休木于巫族人的珍贵,只好掩藏听雨中毒之事,不想回安看出自己的目的,“她被我下了药,短时不能反抗……”,他却也补充道,“我们两心相许,只不过听儿对暗门闻人府忠心贯日,放心,我会把她劝回来的……”,他点明,“失去刀主的闻人府,还能是闻人府吗?闻人府若因此败落,这样你不就足以报了闻人府当日利用倩倩姑娘之仇……”

回安眉头略略一跳,“你倒是可以留下,不过不能光吃不做,你得帮忙……”

林言装作淡定毫无波动的样子,内心早已乐开了花,“你要我干什么活呢?”

“我同族长讲一声,你就能住在这里,我会和他道,你是来我这投奔的远亲,你到时候可不要说漏了嘴……”,回安接下去道,“明日族里要举行葬根叶的庆典,要设八根火炬于八方,山休木树脂所制的幽香,近日暴雨连绵,须以伞遮火,中间由三个青壮年挖洞,族长和我在一边唱祷词,其余族人围圈和吟,你……”,他看着林言不算瘦小的身板,“便去挖洞吧……”

林言点头道,“好……”

次日凌晨,林言便由回安领着去见了巫族族长,村中人除却迷信和偏执之外,对外人也是友好,说明了个中因由后,巫皓欣然接受了林言的到来,还热心地带他熟悉村子,到了准备要葬根叶的祭坛时,林言看到数十个大汉冒着大雨倾盆,一点一点地将一个有着阶梯的高台建起,那台之高,笔直入云,林言甚至怀疑那雷光电光撕裂天边的幕布时,也会将这高台顶端一并毁坏殆尽

三人边聊边看,起初有几次差点让巫皓无意间险些套出了林言和回安话中的漏洞,到后来二人便默契地只由回安答话,林言不时附和两句,巫皓奇怪时,回安只好道,“我这表亲生性胆小,不惯与外人相处,多几日熟悉一点就好了……“

巫皓丝毫没有怀疑,他还搂着林言的肩头,“年轻人,这人啊,拼得就是一股冲劲,你这样将来可是会吃亏的……“

林言心中翻着白眼,表面上却谦逊道,“吃亏是福……“

渐渐地,黄昏月白,寒鸦驻枝,西风残照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仍是下个不停,一点一点在地上有节奏地击打着,天边最后一线白光慢吞吞地被侵蚀,直到那仅剩的一丝光亮都化作虚无

巫皓披着蓑衣,一步步登上高台,环顾底下的人山人海,那些都是他的族人,他开始吟唱,下面的巫族中人双手护胸,低声应和,“茫茫天地,渺渺乾坤,潇潇风雨,点点雷声,唯是我族,天地垂怜,乾坤所惜,风雨不惧,雷声难鸣……“

包括林言在内的三个青壮男子拿着铲子来到台脚之下,三根撑起台子的细杆中间的地方,那里用鲜嫩的红花铺洒了一个小圈,为了防止大雨将花冲走,族中的人还在回安提议下轻轻用细针将花瓣钉在泥土中,这个圆中就是葬根叶之地

林言来之前,回安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弄乱损坏那些红花,否则会被视作扰乱神灵的栖息地,是大罪,林言和其他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在花圈之外铺成一个耸立的土堆,约摸一尺深浅时,层层围绕的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几个头戴花环的姑娘身着清一色花样的裙子,遮着大片的荷叶过来了,她们手里均端着盛有根叶的盆子,林言三人候在土坑边,看她们一个一个由少族长——巫皓的儿子验查过后,将根叶倒入坑中

林言趁大伙都留神着那个坑洞时,脚往旁边一滑,装作不慎摔倒,他刻意避开了那些红花,不想多生事端,就在他倒下去时,趁机往手上摸了一片叶子,一旁的同是挖洞的一个大汉连忙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高台下有雨丝飘进来,林言手快将叶子藏入衣袖之中,“无事,我下去休息一会……有些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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