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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芝兰淡倾华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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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还这么不安分,冬姨娘可不会再每日夜里起来替他盖被子了……”,破风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道,“她早死了……”

“是呢,冬姨娘死得真是冤枉,我记得杜堂主……还在府里时,待她很不错,只是冬姐姐生性胆怯,除了老爷其余人都难近身……”,月季叹气,“其实……冬姐姐是个好人……”

“就算是家主也未必近得了她的身……她的心肠可是真够硬的”,破风扯开话题,林言往手上呵气,听雨也下车了,“进去吧!”

花木瓜和齐岸已经先行回曲水谷了

那是林言第一回进到这座古老的府第,门前两个石狮子好似都随着时光颓唐了许多,金黄色又是红彤彤的暮色照映下来,好像披上了一层霞光万丈的彩衣,花花草草消逝了艳色,雪白的小花四处缀着,如同闻人龙刚去那会,一模一样

夏竹摊开那幅画,简单的几笔,一个小女孩坐在溪涧边,一对光脚丫搁在水里,绑着双马尾,不编辫——她记起听雨一惯是披散着头发的,秋菊则会编两条长辫

她从房里取了前家主那把废弃已久的小刀,带给小少爷,这本是给他留个念想,想那段无忧无虑,有人撑起伞遮风挡雨,打打闹闹,还没长大的日子

“竹姨你……你为什么?”,闻人息伤寒未好,清晨按古方灌了百沸汤,上吐下泻了一阵,现已好多了,他从床铺上起来,很轻很轻的声,“为什么?”

“小少爷,你可知听儿待你如何?”,夏竹心底只为听雨不平,一时竟忘了主仆之分,言语中满是责备

“听儿她……她待我自是好的……”,闻人息却仍是迷迷瞪瞪,全然不知夏竹这样问的用意

夏竹的语气愈发重了,她把画放到蜡烛上,火舌在纸张边来回跃动,纸上映出来黄色的斑点,“那你为何负她?”

“我没有负她,我也待她好的,我……”

“竹姨知道你的心性,故而我只问你,这画上的姑娘是谁?你喃喃的又是谁的名姓?”

“是我……”,闻人息定了定神,带了几分坚决,“我将来想娶的人……不,也可能是……”,鬼……

“那听儿呢?”,夏竹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听儿可以帮我掀轿帘啊……”

“若是听儿在此处,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语,定是肝肠寸断,你晓得吗?听儿盼着你孝期一结,能娶她为妻,如今你却……我的小少爷,你……”,夏竹再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怎样才能叫这迷迷糊糊不谙世事的小少爷醒上一醒,一时气上心头,捡起地上那把刻着“云间”的匕首,就要把那画划烂

“不!”,闻人息扑上去欲夺那把刀,“竹姨不要!”,他握住刀把上部,“息儿好不容易画好的……”

“小少爷你怎么能……怎么能是如此绝情的人……”,夏竹欲挣开他的手,可闻人息毕竟练了三年武,又极其用功,如今也正学着天下罕有的剑法,着急起来时便用起了招式,以刀为剑,他在悟着剑法初时的慈悲,在悟着终于的平静,也在悟着中间的狠辣,反手握刀就是一个杀招,刀锋没入血肉时,不管是握刀人抑或受了那一刀的人,只剩两人,都迎着片刻的阳光,依旧那样暖着,斜过了日晖照下的屋宇,风萧萧瑟瑟,掀开话本子那一角,籁籁作响,夏竹握了闻人息的手,艰难地说着,“我..……此番遭难,是……是我忘了尊卑,冒犯主上,是……活该,但……夏竹以罪奴之身,求你,我求你许听儿一世姻缘,我这样求你……”,她的手渐渐落了,一息尚存之际,她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似的,努力将那画向蜡烛扔去,闻人息没有拦她,静静呆在那,看画慢慢焦黑了,听着他的竹姨说出了她今生最后两个字,“可好?”

“竹姨!”

傍晚时分

闻人府上下一片寂静,四季居边,一卷破草席包了一具死尸,在城外后山岗闻人氏墓地一旁,寻了个空地挖了个坑草草埋了

林言久寻听儿不到,一路摸到随衣院里来

门前银杏树上的黄鹂叫得很欢,树上的枝丫,翩翩落了一叶

他蹑手蹑脚去推开了门

听雨坐在闻人息躺着的床前,闻人息手里还抓着那残破的焦黑了边沿的画卷,画中是他的心上人,他的脸上,还溅着已经黑红的夏竹的血,淌着未干的泪痕

听雨俯下去,在他额间轻轻地,似乎怕惊醒了他一样,轻轻而温柔地

吻了一吻……

林言只觉得,那仿佛是在一瞬之间,自己的影子都拔高了许多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两年后……

“碧瑕,碧瑕!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当然有!”,碧瑕招呼林语过来,“你快来瞧,这皮影戏演得可真了呢!”

“演得能有多真,不过是一两个纸皮人晃来晃去,再有一两个人在一边唱几句戏词,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林语闷闷不乐

“诶,林语,来看这个,这是煎饼果子嘢!”

“煎饼果子”,林语总算有了点兴趣,“卖相不错,就是不知味道真正如何”,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碧瑕碧瑕,你到底是不是陪我回舒城,怎么一路都在看这又看那”,林语学着碧瑕的样把头左右晃来晃去,“看这又看那……”

“我这不是难得出来一回嘛!”,碧瑕心虚,她是故意拖时间,但可不能在林语面前露了马脚,“平日只有师傅师兄闭关时我才能出来晃晃,而且……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第一个林语这就有疑问了,“你师兄……”不是吗?

“当然不是!”,碧瑕鼓足了气大喊,却明显中气不足,“师兄是……是……是那个啦!”

“是哪个呢”,林语故作姿态

“林语你成心耍我!”

“嘻嘻”,林语终于笑开来,“你得有那个破绽……”,我才能趁虚而入耍耍你嘛!

“你饿了吧?”,碧瑕红着张脸,故意扯开话题,向小贩买了几个煎饼果子,而后随意牵起林语的手,给了她一些铜板,“你也买几个好了……”

林语却是第一回被人牵手,何况碧瑕女生男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自觉脸也红了,林语撇开碧瑕,碧瑕趁她不留意,一下将煎饼果子塞进她口中,林语被呛得一个劲咳嗽,碧瑕跑进人群中,“哼,捉弄我,罚你一个煎饼果子!”

碧瑕继续扮鬼脸,“这下你可知道味道如何了吧?”

此时,卖煎饼果子的商贩正将新鲜热乎的煎饼果子包好了,正要递给一位客人,刚缓过劲的林语一把抢过去,待到小贩和客人回神,便只有木柜上几个铜板叮叮当当了,林语追上去,“君子有仇必报……”,看我不还你十个煎饼果子!

“错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两人在满街熙熙攘攘中追逐打闹,越过一波又一波人群,碧瑕故意不使轻功,却照旧把林语甩在身后,不远不近地吊着她,碧瑕再次扭头挑衅林语时,前头忽而撞上一个人,碧瑕定了定神,这人个头矮小,眉毛上头有一处黑红的短疤,贼眉鼠眼,碧瑕想是自己不看路,有错在先,作揖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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