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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鹧鸪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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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姑自见到白静时,她就已经清楚,崔家的门她无论如何是进不去的。

崔万山的两个儿子,和这位叫白静的大妇都不是好相与之人。他那两个儿子且不说,这位大妇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周姑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

她羞愧难当。想起自己的身世,还在塞北之地年老的阿爷和年幼的弟弟,她哭了一夜。

百般思量后,咬牙剪了自己的青丝。嗔灭师太看到,也低低念一声佛,长叹一声,由她。

后来,她听说白静死了,难过到极点,泪水如庵内醴泉水一般,止不住流淌。此事皆因她而起,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

黑夜里经常睁着眼无法入睡,流泪到天明。唯有面对青灯古佛,诵读经时心才会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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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崔万山去过一次凤栖庵。当他看见周姑已是一身尼姑的装扮时,微微一怔,眼睛里现出的是凄凉、沮丧、愧疚、无助。这绝不该是崔万山这样男人该有的表情。

崔万山满脸的沧桑,头发蓬乱,一身的酒气,再不见了风流倜傥。

那个桀骜的人去哪里了?周姑时刻在念着他,本以为见他面会大哭一场的。

她没有流泪。平平淡淡,无喜无悲。她对着崔万山微颔首,双手合十。

崔万山两眼无神,对着周姑咧嘴,笑比哭难看。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他对自己到底爱不爱她也产生了怀疑。江南之行更是一个梦,周姑是活在他梦里的。

只是今天,他不知不觉走来了凤栖庵。

周姑对崔万山的感情,也没有过去那么炽热如火。对他的思念变成涓涓细流,在心里默默的流淌,慢慢汲成了一潭碧波。她相信只要没有崔万山这粒石子投入,心里就再不会再起涟漪。

当崔万山的高大的身影,孑孓走出凤栖庵时,那的孤独和萧索的样子,她心痛不已。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安慰他。她想用自己羸弱单薄的身体暖一暖这个可怜人,抚平他受伤的心。她不想让他难过,不想让他颓废。她心痛的滴血。

但在袅袅的檀香里,经梵唱声中,她终是跪着。崔万山的痛苦,她帮不了。因为她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后来的日子里,周姑每日念经礼佛,为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祈福,保平安。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挨下去。

每天她还会摘下古琴,擦拭,偶尔弹奏一曲。吟唱自己在扬州云间小筑时创的曲调,在凄婉的鹧鸪调里想念父亲和弟弟。

她不知道为何,在梦里,更多的时候是想起崔万山,想念云间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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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庵前经常有几个乞婆讨饭之余,坐在庵门外休息。每每听到周姑唱的曲调都会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曲调哀婉便常常触动了自家身世。哀叹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动人的曲调?

远远看见拒人千里冷漠的周姑时,惊为天人,始终不敢上前。

乞婆便问慧能师父:“慧能师父,能不能给问问,这位菩萨唱的是什么曲调?”

慧能冷笑道:“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

一天,几个乞婆竟到庵里捐了香火钱,众尼大感意外。

乞婆们讪讪的解释道:“俺们是来感谢那位菩萨的。”

原来乞婆们讨饭时是要唱讨饭歌的,无意间唱了从周姑这里新学的曲调,大受欢迎。乞讨收获颇丰,所以就捐点儿香火钱,也是想再在此继续跟着这位菩萨学习。

“慧能师父,恁问了叫什么曲调了没有?若是有人问起来俺们也好回复。”一乞婆道。

“俺们也想借着曲调儿,给这活菩萨在人间扬名。”另一个乞婆说。

慧能面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原来她和周姑很少说话。慧能因周姑和崔万山的关系而不喜周姑;周姑见慧能在崔万山面前说话轻挑,便不怎么喜欢慧能。

慧能听乞婆所言,心道,周姑唱的曲调竟被几个花子拿来乞讨,着实好笑。继而又想,如果自己实说没有问,在这几个婆子面前倒是失了颜面。既然周姑不见她们,不如随便编个名骗她们就是。

慧能说:“俺问是问来了,这调调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学了又瞎改一气。这个么……叫做‘周姑调’。周师妹从不喜欢有人打搅。如想学以后也只管在庵门外听就是。”

那几个乞婆连连点头称谢。

慧能冷笑道:“谢什么,不过是些乡间野调调儿,只配用来讨饭。到今天师父都没赐她法名,还称什么菩萨?”

后来几个乞婆除去外出乞讨,每天就是在庵门外听“周姑调”。大受乡里人欢迎。

凤栖庵不远处孙家庄有落地秀才孙某,依曲调填新词,编了几个才子佳人故事,受人追捧。有人把“周姑调”搬上戏台演出,取名“周姑戏”。

周姑听到后,既高兴又觉得不妥。高兴的是,自己在扬州时为崔万山创作的曲调被人传唱。不妥的是唱戏终是贱业,以自己名字命名,不知道崔万山听到会作何感想。

她又想,世间众生平等,哪里还有贵贱之别?

周姑思来想去。还是找了庵门外的几个乞婆说,这个不好叫“周姑调”,叫做“鹧鸪调”才好。那几个乞婆连连点头。搬上戏台后称为“鹧鸪戏”。

只是在临淄方言中“周姑”和“鹧鸪”发言区别不大。更有乡间粗俗之人,知道这戏是位周姓尼姑所创,以讹传讹,还是呼作“周姑戏”或“周姑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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