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 齐思退的志向

从七岁的不幸开始，直到到二十五岁重返家族，进入楚江国权力阶层，齐思退一口气讲完，流畅自然。听起来相当可信，即便不是百分百真实，也八九不离十。

姬云飞深感震惊，并夹杂迷惑。所谓“蓝仙子”，肯定就是魔女兰彩裳，九幽神君桑素纹，地下基地即江宁坝天池下的那个。先前散乱的线索串在了一起，女娲教的首脑是桑素纹、齐思退师徒，一切是他们俩在捣鬼。

可是，桑素纹已经死了，齐思退毫无收敛，依旧折腾得风生水起，是何缘故？如果齐思退说的是实话，他自身不通道法，怎能号令群雄，让木一渺那样的枭雄听话？使五行能量消失是什么手段，要是齐思退能不受限制地随意做到，那将对整个中州大陆有天翻地覆的影响。修道者虽不干涉世事，实际上却是维持天下安定的鼎足之一。

还有“女娲教”这个名称，事出有因，齐思退定然接触过天神女娲。

“既然师父命你过世俗的生活，你为什么成立女娲教，介入修道界的事务？”姬云飞问道。

“刚回家族时，我只打算在士林发展，将基地中的神族籍作适当改编，教化世人。姬公子，若你看过神族阐述的知识，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现今中州大陆上的人类如同生活在黑暗混沌中，愚昧麻木。

“然而，事实很快给我迎头一棒。我写了一本《格物明理》，纠正世面上同类籍的错误，大致内容是对葛抱朴的名著《时间，空间，我们的世界》进行简化通俗的解释。我倾注极大心血，自问写得不差，但印发后惹来士林的一致批评。甚至不能算正当批评，简直是不讲理野蛮攻讦。后来才明白，如果承认我的理论，那些所谓的名流大家等于是被抽掉安身立命的根基。他们那一套胡说八道的骗人把戏再也没人信，还能靠什么获取名利呢。

“父亲对我写一事很不满，斥之为‘幼稚’，为化解不利影响，安排我到西南边陲的红夷县当县令。那地方有诸多未开化的野人部落，势力错综复杂，历来是朝廷的头疼事。我上任后，与各方妥善相处，治理得井井有条。同时吸取教训，不再谈及标新立异的理论，随士林风气大讲性命玄学。随着时日推移，我名声大振，被公认为齐氏下一代族长。

“此前，由于我失踪多年，家父着意培养了几个候选继承人，形势意外逆转，他们非常不甘心。这些人联合起来打击我，设下许多诡计陷害，我小心应付，所幸没出大差。我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官越做越大，不少名门贵族前来提亲，父亲选中了中江郭氏。此等联姻，相当于宣告我成为下一任族长。

“成亲三天前，几位堂兄宴请，席间竭力劝酒，我无法推拒喝得酩酊大醉。等醒来后，见自己在城外虎头山顶上，冷风直吹，多年未见的师父站在一旁。我又惊又喜，询问缘故。原来，当日江宁公主去虎头山的神庙烧香，夜宿在那里。堂兄们收买了宫中侍卫，计划把我灌醉，送入公主的闺房，再闹将起来。江宁公主才十一岁，如此丑闻爆发，我必身败名裂。无巧不巧，师父路过京城听闻我大婚，欲赠送些礼物，她不愿意相见，只悄悄行事，于是发现堂兄们的阴谋，出手制止。

“得知真相后，我愤怒之极，加上以前的种种经历堆积在一起，猛然爆发，生出一个强烈的信念——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要**涤人心的丑恶，把天神的光明和智慧带到人间！激动之下，我对师父吐露心事，出乎意料，她也久已不满修道界的堕落和世俗间的愚蠢贫困，暗藏变革之意。我俩言语投机，志同道合，那夜便在临安城外的虎头山上，定下谋取天下的大计。

“之后，我一边分化瓦解各大士族，削减对手，攫取权力；一边成立女娲教，收拢修道者，在修道界制造混乱。姬公子或许听说过一些，比如怂恿楚江国同晋阳国开战，即出自我的手笔。但有一点，红叶山谷中木一渺当众逼迫令堂，非我授意。修道界的事我不在行，基本上由木一渺负责，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姬云飞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默然片刻，他问道：“为什么叫女娲教？”

“女娲是天神的名字。开始执行计划后，我时常回江宁府的地下基地，研究神族的知识。离开基地的这些年，我博览群未尝释卷，训诂学略有寸进。另一方面，师父寻找到两处遗迹，收获上百本神族古籍。经对照苦思，我破解出更多的神族字，在某本古籍上看懂一条至关重要的内容。那是神族之间发送信息的方法，我依照而行，果真同一位天神取得联系，她就是女娲。女娲对师父和我的计划很感兴趣，愿意给予支持。姬公子，你没亲眼见过神族，也未阅读过神族的典籍，实无法想象其浩瀚伟大。如果你见识到，一定会认同我。”

姬云飞抬起眼睛，端详齐思退，嘴角露出嘲笑：“听你的口气，是在**我加入女娲教？”

齐思退呵呵一笑，理直气壮地回答：“正有此意。”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你最适合成为新世界的掌控者。我诚心正意请你加入女娲教，领导群雄，在大地上建立天上的王国。你将是神的代言人，独一无二的王者。”

“那你呢？难道把教主位置让给我，替人做嫁衣裳？”

“我的志向是建造一个新世界，岂为一己之私，只要让公正行于世间，人人遵循真理和法度，便心满意足，”齐思退昂起头，气势凛然，“这样吧，你先看一看神族籍，了解天道的真意，再作决定。”

“在哪里，你随身带着？”

“在城堡中，方丈岛基地早就被师父探索过，在我们掌控之下。你跟我来。”

齐思退摆出邀请的姿势，率先走向城堡。

姬云飞不再多说，跟随其后。他心中颇为好奇，齐思退能耍出什么花样，神族籍真那么神奇吗？

两人爬上狭窄陡峭的旋转楼梯，穿过一条条长廊，最后抵达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齐思退握玉佩比划一下，门无声退开。

房间高大宽阔，林立着一排排架，其上摆满籍。原道宗的藏楼在众修道门派中算最多的，与这间藏室相比，仅三分之一。

屋子的一侧有几张桌子和十几把椅子，可能遗迹原主人经常在这里阅读。

架桌椅很干净，明显有人时常清扫，确如齐思退所言，此地已被控制。

齐思退走到一座架前，从最底下角落里抽出两本，递给姬云飞。“这两本是理解神族知识的基础，原为神族语言，我翻译成人类的字。”

两本都很厚，至少五六百页。一本为棕黄色封皮，上面写有刚劲挺拔的名，乃齐思退手迹——《人类明简史》。另一本灰绿色封面，同样是手写字——《自然原理浅析》。

姬云飞拿着到桌子边坐下，想了想，先取过《人类明简史》摆在面前，慢慢翻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