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再会齐思退

李悦嘉三人匆匆跑出集市，到自己的马车前，方要上车，眼前一花，不知哪里来的身影蹿到面前。刘家明抬臂摆防御姿势，同时定睛观望。来人是一位齿白唇红的少年，旧相识何当归。

刘家明恍然：“刚才是何仙长出手帮忙，多谢了。”

当归道：“先上车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刘家明跳上车辕，另三人钻进车厢，马车向城北驶去。

鸣玉等原道宗弟子自海上脱险后，在飞浦县驻留了数日。齐娟的伤势暂时稳住，叶知秋和陈俊送她去沂州府的普渡堂治疗，鸣玉、当归、姬云飞赶往震天府。

三个人昨晚上才到，安歇一夜后，今天当归和姬云飞出门观光。他俩是第一次来，对这座北方的都市充满了好奇，四处乱逛。在市集上，遇见刘家明同当地人冲突。申克田怀疑李悦嘉的身份，不怀好意地刺探。当归虽不明李悦嘉跑到震天府做什么，但知晓关系重大，公主的身份绝不能在敌国的京城随便暴露，于是出手制止。

随后，当归尾随李悦嘉出市集，因考虑到李悦嘉可能不愿意惊动旁人，姬云飞没跟着来。

“公主，想不到在此巧遇。”当归说道。

两人因齐思退而相识，交往时间不长，但言语投契相处融洽。如今李悦嘉再次见到少年，甚是欣喜。

“上回在江宁府你不告而别，我生怕出事，派人四处打听。直到后来，又传来你大展神威的消息，才放下心。”

当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门派中出了一些事，长辈命我即刻去办理，来不及向你和齐先生告辞，望公主见谅。”

说着，他醒悟过来，李悦嘉所讲的“大展神威”多半指在登海府干涉南海舰队一事，其他如九华山、瀛台岛的经历乃修道界内部事宜，不会传到李悦嘉耳朵里。

“在登海府我阻止林放用大炮攻城，是担心平民百姓伤亡过重，唉，肯定对楚江国的战略造成不利影响。”

“何公子不必挂怀，我认为你做的对，为了攻占一座城池而牺牲几十万条性命，太残忍，超出正常的限度，”李悦嘉安慰当归，接着轻叹一声，“我来震天府，便是谋求和平，希望阻止战争。”

“两国要谈判停战了？”

“不是正式谈判，仅私下沟通。父王和齐思退都不赞成同晋阳国打仗，无奈另几家坚持。最近战事进展不顺利，父王更增添退意。齐思退提议，找一个体面休战的法子。他是谈判的主持者，也来了震天府，等会儿你可见到。”

当归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懂，听闻有望和平，举双手支持。“那太好了，有齐先生出马，议和定然成功。”

李悦嘉面露异样，沉默片刻，再一次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楚江国提供的筹码是，我嫁给安可。”

这消息令人讶然，却又在情理之中。数月前安可曾往江宁府求婚，李悦嘉没看上，因为她喜欢的是齐思退。

当归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下嗟呀，贵为公主，在某些事上反而不如平民更自由。他对齐思退和李悦嘉都抱有好感，希望他俩能称心如愿，可惜天意弄人。

其实天真的人是当归，齐思退和李悦嘉此次来晋阳国，绝非求和，而是为了把局势搅和得更不可收拾。

在沉默中，马车抵达城北富人区的一所院落，此系某楚江国商人的住宅，秘密使节团借住。齐氏家族在震天府有或明或暗的据点，战争爆发后肯定被晋阳国监视着，不敢用。

齐思退见当归随公主回来，惊喜交加，拉着少年问长问短，极其亲热。一番畅叙后，当归对目前的形势有了大致了解。

楚江国发动突袭，在战争的初期占不少便宜，击溃晋阳国十几万大军，占领两个郡二十几座府县。运气不好的是，随之而来连下大半个月雨，不利于行军作战，楚江军被迫停止进攻。晋阳国的援兵大量赶至，构筑起防线，使战况陷入胶着。

这其中，当归在登海府的举措产生相当大影响。南海舰队未能攻下城，地面部队在南面涌田县登陆，将晋阳国东线主力“虎贲军团”包围在登海城中。之后晋阳国“鹰扬军团”来援，夹击楚江国登陆部队；紧跟着颖河流域的楚江军发援兵，包抄“鹰扬军团”。两国的军队展开混战，均伤亡惨重。

楚江国六大家族中，原本主张绥靖的周家和郭家趁势抬头，区、金两家暗生犹豫，唯林放一族坚持战斗到底。南海舰队是唯一得利者，他们虽遭当归逼迫从登海撤退，但在数日后的战役中全歼晋阳国海军，东方大陆整条沿海线都抓在了手中。

国王举棋不定，召开内阁扩大会议。所谓“扩大”，其实就是六大家族的族长齐会，密商大计。在会议上，齐思退提出休战，借暂时取得的优势同晋阳国谈判，争取最大利益。其他人大都赞同，林放满心不悦，持保留意见。

楚江国为表明诚意，准备与晋阳国权相安栋左联姻，把江宁公主嫁给安可。

以上即为齐思退潜入震天府的缘由。

实际上，齐思退把所有人都骗了，他根本不想和谈，而是要火上浇油。同盟金区两家损失较大生罢兵之意，正面劝说未必有效果，齐思退干脆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成为谈判的主事者，就便于暗地里破坏，逼两国在战争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另外，对天道宗九月九日的立派庆典，齐思退也要插手，呼风唤雨，一举扰乱世俗和修道两界。

当归蒙在鼓里，听完齐思退的讲述后，真心关切起和谈的成败。

“祝齐先生马到成功，如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你已经见过安栋左么，听说他在晋阳国大权独揽，说动他就等于说动朝廷。”

齐思退苦笑，意气消沉：“自去年以来崇德王病体沉重，随时可能过世。晋阳国各方势力围绕王位继承人争斗，安栋左支持的太子颟顸无能，反对者众，二王子在西北军中服役，甚得人心，安栋左的地位大有动摇。不瞒何兄弟，我们同安栋左结盟，就是为了扶弱抑强，有他把持朝政，晋阳国将一直腐溃下去。”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避开李悦嘉，对于拿心爱的女人作政治交换，似乎心中有愧。

当归越发同情，恨不能帮他两人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