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登海解围

当归扬手，五指轮弹，一道道劲气射出，击中军官和亲兵的要穴。敌人纷纷倒下，露出林氏父子的背影。当归再出手，凌空点击林明君的膝弯，后者扑通跪倒在地，双腿酥麻，再也站不起来。

“请林侯爷留步。”当归平静说道。

林放站住，慢慢回过身。

“何仙长，你是铁了心要帮助晋阳国，与我们为敌？”

“不，我不会帮助晋阳国作战，也不会阻止你们攻城。只要侯爷肯放弃火炮，我就袖手旁观。”

“如果我不肯呢？”

“那在下只好动用武力。”

“林某纵横海上三十余年，从不受人威逼。你大可杀了我，让我屈服休想。”

“侯爷固然视死如归，手下的生命也不顾惜？你是否不相信我能毁掉这十几艘战舰，还有那边的二十几艘运兵船？”

当归虚张声势，恫吓林放。以他的脾性，即使林放不听从，也狠不下心破坏船只，伤害士兵。真到迫不得已时，只能挟持林放入船舱，逐一毁掉火炮。那样太过麻烦，当归对船上的布局和火炮的原理一无所知，很可能没等弄利索，城墙已经被轰塌。

林放第一次与当归打交道，拿不准他是什么样的人。林明君讲述江宁府的经历时，泄私愤将当归污蔑了一顿，贪花好色阴险狡诈云云。因此林放不敢冒险，赌当归会手下留情。这些船接近南海舰队四分之一的力量，而且运兵船上有八千名步军，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何仙长，听说你是楚江国人氏，为何相助敌国？”林放改换套路。

当归怔了怔，先前没想到这一点。桐梧县是一个偏远小城，天高国王远，居民们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丝毫不关心身外事。在当归心目中，最厉害的大城市就是泸州府，晋阳楚江仅仅是不知所谓的名词而已。入峨嵋山修炼后，他受师长们熏陶，更是看淡了世俗红尘。对修道者来说，家国观念本为虚妄。

“修道者是天下人，何来楚江晋阳之分。”

林放道：“修道者跳出红尘，但修道者的亲友依然生活在红尘中。”

当归皱眉，神色倏然冰冷：“侯爷在威胁我？南海林氏是大家族，亲友比我多百倍千倍。”

林放技穷，心下暗暗焦急，那人应看到了舰队被修道者为难，怎还不出面化解危局。

这次南海舰队北上，有修道者随行。

楚江国王遇刺后，六大家族齐聚京城，商讨对策。在御前会议上，林放发难，指责国相周儒软弱无能，对晋阳国处处退让，丧权辱国。另两大家族金氏和区氏附和，火药味十足。对于两国关系，周家和郭家一向主和，郭氏舰队在扬子江焚毁大半，发言权大大减弱，周儒独木难支。

齐思退保持中立，不发表意见。

有时候，不发表意见就等于是发表意见，齐思退曾力荐周儒担任国相，应继续支持才符合官场规矩和自身利益。

会议第二天，周儒被革职，区遵闵继任。

新内阁组成后，迅速通过战争决议，进行动员。国与国的大规模战争，有千头万绪，按理说要筹备一年半载。可楚江国动作神速，半个月内就集结起二十万大军，其中以金氏家族为主力。在海上，改装了新式火炮、秘密训练数月之久的三十艘战舰乍然现身，编入林氏舰队。

这反常的现象，不免让人怀疑楚江国王的遇刺有猫腻，是苦肉计，他们早就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楚江军三线出击，须得在时间上配合准确，才能成功，情报的沟通尤为重要。因此，女娲教派教徒协助，侦察晋阳国动向，传递信息。虎贲军团的行动和南方战线的局势，每天都传递给林放，同时，登海城的战况也传递给友军。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楚江军立于不败之地。

最先违背规矩的修道者，并非当归。

在左蟹钳峰的山林中，九品堂掌门木一渺和崆峒山道微真人手举千里眼，观察“蓝脚鲣”旗舰上的动静。他俩的另一个身份是女娲教徒，受命助楚江国一臂之力。大战爆发，女娲教即将登上中州大陆的舞台，前不久内部召开了誓师大会，所有教徒行动起来，领受任务，全线出击。

“木老弟，我们是否该阻止何当归？”道微真人与木一渺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互以兄弟相称。

木一渺斟酌了好一阵子，才做出决定。“我们的任务是传递情报，未授权直接干预。”

“我们上‘蓝脚鲣’号，假称路过登海城，看见有人在战场上飞行，前来询问缘由。然后可名正言顺驱赶何当归。”

“不妥，难免瓜田李下之嫌。此刻侯将军已在涌田县登陆，与围攻登海的舰队配合默契，有识者不难猜出其中的蹊跷。本来咱们率先破坏规矩，会承受很大的压力，现在何当归成为第一个出头的修道者，再好不过。随他折腾吧。”

“话是这么说，可登海城眼看着要到手，功亏一篑。拿不下这里，对整个战局有重大影响。”道微真人惋惜不已，连连晃脑袋。

木一渺也跟着无奈叹气，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心中则完全是另外的想法。

女娲教同楚江国联手是暂时的，最终要建立政教合一的社会，所有国家都必须消灭。楚江国同样是敌人，早晚要翻脸。挑拨楚江国和晋阳国交战，是为了消耗双方的实力，并非帮哪一方取胜。这是女娲教的大战略，目前仅少数高层知晓，尚未传达给每一个教徒。

即便楚江国攻不下登海城，也占据了主动。大将侯丙嵩登陆后，把虎贲军团堵在一隅之地，作战计划实现了七成。如果晋阳国派援兵，加上颍河流域的楚江军，四支部队形成夹心千层糕，将是一场死伤惨重的恶战。女娲教坐收渔人之利。

林放期待木一渺来援，岂不知对方拿他当棋子。

“林侯爷，请速下决断。”当归不耐催促。

林放无可奈何，除了撤兵没第二条路。他怒视少年，恶狠狠说：“何当归，你一意孤行，事后我将通告各修道门派和原道宗，请大家主持公道。到时候你莫后悔，更不要抵赖。”

当归昂然回答：“我做过的事我自己负责。”

林放下令收兵，十几条战舰掉头，与运兵船会合后，一道向更远处驶去。直退到海岸线十几里外停下，林放召集各船指挥官到旗舰上开会。

诸将均以为，既然不能使用火炮，登海城肯定是攻打无望。晋阳国的舰队很快会南下驰援，南海舰队的主力已做好截击准备。这是生死攸关的决战，胜者将统治海域。最佳策略是兵分两路，战舰去支援海战，运兵船到涌田县登陆，会同侯丙嵩，从陆地阻击虎贲军团和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