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奇怪的邀请

刚才手握百胜刀聚集暗能量时，当归的脑子里浮现了一幅画面，一名白衣女子在施展法术，冻水成冰，制造出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说来奇怪，施法的具体步骤，他全部知晓，宫殿的每一个细节，尽在心中映现。于是他生出冲动，依葫芦画瓢重演了一遍。连那四句偈语，也是复述女子之言。白衣女子裙袂飞扬，仙姿飘渺，看不清脸。

其实，这是“沸点术”的一部分，在无底洞传送时，从柴刀输入到当归的潜意识中。当时微晶体遭破坏，信息输出混乱无序，沸点术被拆解成几部分，分别被当归吸收。当归先领悟到沸点术的基础用法，并不了解其余。直到片刻前，沸点术的另一部分突然蹦出来。

听见“广寒”二字，当归心中一动。修道界有一个最神秘最隐秘虚无的门派，广寒宫。据说，广寒宫位于极南的冰雪之原上，紧邻永恒绝壁，几乎在世界的尽头。又有一种传说，广寒宫是天神委派在人间的仆人，协助维护永恒绝壁，使之正常运转。广寒宫弟子偶尔到中原走动，同其他门派的修道者有交往。大家都熟知，岳停渊和丁双胤便因为同时看上了广寒宫主，成为情敌而反目。不过，广寒宫弟子交往归交往，从不肯透露己方门派的相关事情。

“沸点术”与广寒宫有关？苏粤和夏无盐都认识此道术，是何原因？当归生出疑问。

“苏粤师叔，你……你说话了……”一名侍者结结巴巴地说，满脸恐慌。

止语道修行艰难，必发大愿心方能成功。因此，一旦半途而废后果格外严重，不仅前功尽弃，对将来的心境更有致命影响。苏粤入心禅宗不久后即开始止语，迄今将近二十年。

苏粤轻轻摇头，自语道：“身似浮萍，命岂由心。凡事终须了结，罢了。”

他从蒲团上起身，对何当归恭谨施一礼，温和地问道：“请教道兄高姓大名？来自何方？”

当归回礼：“在下系原道宗弟子，姓何名当归。”

这回答出乎苏粤的意外，原道宗弟子如何会沸点术，难道与自己学到的缘由相同？苏粤冰冻固定插花的造型，用的也是沸点术，但那仅为皮毛，距真正的法术相差甚远。

既然双方交谈，便无余暇再维持冰宫，当归聚起火性能量，挥掌拍击。嗤嗤作响，寒冰直接气化，一片白雾蒸腾，宫殿和彩虹消失。讲坛下响起嗟呀惋惜的声音，听众们沉浸在美景中，还没看够。

三名卧阳观的修道者闻当归报名，大吃一惊，江鹤生忙问道：“在扬子江上力斩魔龙，保护大坝，拯救了下游上百万百姓，便是何道兄？”

这些日子来，江宁坝发生的一切像插了翅膀似的传遍大江南北，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基本上各修道门派和大多数修道者都收到了消息。在传播过程中，事实难免失真。大坝并没有明显的危险，拯救百万人性命太夸张了；斩魔龙的是苏离，当归也被凑上，成为两人共同的杰作。而且，他们一个被称作圣者，一个被称作圣女，配了对。

民间也广为流传，公卿贵族在高轩雅室中密议，贩夫走卒在茶馆酒肆中吹嘘。前者关心楚江国王遇刺对政局的影响，后者稀里糊涂啥也不懂，纯属看热闹。

来棒喝坛听法的人，皆是向往修道生活，崇拜修道者，对此事更加感兴趣。他们先是被当归不可思议的神妙道术震惊，接着听说他就是最近大出风头的圣者，才心下释然，怪不得如此厉害。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上前一股脑追问：“何仙长，传言全是真的吗？你有一把神兵叫飞鱼剑，是葛神仙当年亲手打造，就是这一把？看起来像柴刀呀……何仙长，你好年轻，今年多大啦……”

还有一句“好帅啊”，姑娘没好意思出口，咽了回去。她是徽丰郡大家族秦家的二小姐，自幼慕道，是棒喝坛的常客。

有一就有二，其余人不甘落后一哄而上，将当归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地搭讪。一般来说普通人对于修道者很敬畏，不敢靠近，而这些听众不然，心目中对修道者的神秘感较少。他们常来棒喝坛，与心禅宗弟子多有接触，后者走亲民路线，平易近人。

当归是好脾气，不忍拒绝，只得虚词应付。

乱纷纷一阵子，侍者在外围敲响铜罄，说道：“各位，说法会提前结束，抱歉。今日在场者，可找知客弟子登记，随意选另一场参加，无需再预约。何道友、江道友、张道友、徐道友，如无旁事，请你们稍作停留，苏粤师叔欲叙话一二。”

众人恋恋不舍地散去。

仅当归与三名卧阳观修道者留在原地。刚才混乱时，苏粤返回了后院，夏无盐悄悄溜出了棒喝坛。

侍者引领，四人从大殿的后门出去，穿过一间堂屋，进入僻静的小院。院子中央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摆着一张圆桌子，几把竹椅子。苏粤、义玄和圆中各自坐着，见客人到来，也不起身，圆中随便地抬手示意：“请坐。”

心禅宗的行事风格即是如此，并非轻忽。当归等人坐下，圆中开门见山道：“诸位道友可有雅兴上九华山看看风景，聊一聊风花雪月？”

当归十分意外，与另三名修道者互相望一眼，回答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呃，其实是这样的，今晚本门将推举掌教候选人，请朋友们做个见证。”圆中说道。

当归等人越发懵头，田玉洁问：“贵派要推举新掌教？慧海大师他……”

慧海是心禅宗现任掌教。各修道门派的首脑基本上属于终身制，换新掌教，要么是老掌教死了，要么是伤病严重到无力履职的程度。

圆中回避了推举新掌教的原因，只解释程序：“敝派的掌教采用推举制。首先，每坛首座各提出一名候选人，进行预选。在预选会上，候选人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掌教、首座、普通弟子代表、外邀客人共同评判，确定一名最终人选。然后，召开全体大会，将此人选提交，只要半数通过，新掌教就当选。如果通不过，则再次召开预选会，从上次落选的人中推出一个。”

心禅宗采取推举制选掌教，当归听同门说起过，具体的规则不甚了了。此时圆中的详细解说，让他有点儿糊涂，程序繁琐不说，还有什么外邀客人。

另几人同样不明白，江鹤生问道：“请问大师，外邀客人为何意？”

“你们就是外邀客人，推举时可以投一票。”

当归等人目瞪口呆，一派掌教让外人来选择——并且是修道界四个最有势力的门派之一，简直如儿戏一般。自己竟然能决定心禅宗的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