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地下工场

下降通道中一片漆黑，看不清东西。七八分钟后，有光线射入小孔，铜鼎降落到一块空地上。

这是一间宽广的大厅，天花板上悬挂着许多长明灯，将空间照得透亮。四壁黑黢黢的，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材料。在四侧墙壁上，各有数扇对开的大门。另外，大厅中散乱摆放着好几只长方形铜鼎，外观与丹堂的圆铜鼎不一样。

两名金鼎堂弟子守卫在大门前，见门主与铜鼎一道下来，忙上前问好。

萧柝不多言语，径直命令他们打开其中一扇门，走出了大厅。

“门主的脸色不大好看，咱们小心点，别触霉头。”一名弟子说道。

另一人道：“早上钱师兄下来，说上面出了事，天道宗和重阳派来找麻烦，他们可能知晓了湖心岛下的遗迹。原道宗的人也在，还与萧门主打了一场架。”

“打架？为什么？原道宗与咱们一向关系不错的。”

“我问过赵师兄，他不肯讲。”

“唉，在下面呆十几天啦，闷死人。还要三天才能换班。”

两名金鼎堂弟子闲着无聊，扯起家常，当归听出了一二。湖心岛下面是一个古代遗迹，金鼎堂在此生产某种紧要的东西。参与者是少部分萧柝的心腹，轮换着在地下干活儿。金鼎堂的其他弟子只知道丹堂下有秘密，不了解具体情况。

“快两点钟了，开门吧。”

一名弟子说着，走到各扇大门前，全部开启。片刻工夫后，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们三五人一伙，推着铜鼎，进到大厅内。这些鼎是长方形，有四条腿，比丹堂的鼎体积小很多，仅大半个人高。

推鼎的人全都穿着深赭色的粗布衣裤，式样统一。他们动作吃力，步履蹒跚，明显是普通人，不是修道者。

原来，大厅是物资交换站，那些大门通往不同的生产工作间。工人完成生产后，将半成品运到此地交给下一道工序，再领走自己所需的原材料。

大厅中纷乱嘈杂，工人忙着搬卸物资。他们大多数是金鼎堂从外面骗来的流浪汉、乞丐之流，进入地下后，再也不许出去。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身体非常虚弱，干不动力气活。

工人们跌跌绊绊，两名金鼎堂弟子在旁边吆喝催促，好不耐烦。突然有一个工人脱力，手中的瓷坛没抱住，砸在自己的脚上。坛子破碎，里面的**流出来，登时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酸味

坛子里装的是强酸，迅速将工人的鞋袜腐蚀透，渗入到脚面上。

“啊——”

工人大声痛呼，慌忙拿袖子去擦。强酸的腐蚀性极强，短短一忽儿，脚背的肌肉深度溃烂，直达骨头。工人的袖子拂过，将整块皮肉带了下来，鲜血淋漓。

他吓得呆住，周围的其他工人也停下手，恐惧地望过来。

“笨蛋，废物，啥都干不了！你们看什么看，快去干活！”

金鼎堂弟子一边催促工人干活，一边叫了一个人清理地面，收拾残局。半个多小时后，工人们推着方铜鼎，满载着物资散去。

大厅中只留下那个受伤的工人，坐在地上捧着受伤的脚呻吟。

“仙长，有伤药么，我痛得受不了啦，行行好。”

“伤药？嘿嘿……”

一名金鼎堂弟子面露狞笑和讥讽。强酸的烧伤根本治不好，必将落下残疾，丧失劳动能力。工场不养闲人，下来了就别想再回地面，等到晚上结果了这家伙的性命，让换班的弟子带上去丢海里喂鱼。

另一人心软，叹息道：“给他个痛快吧。”说着举手拍下，击中工人的天灵盖。工人耷拉下脑袋，死掉了。

当归见状，惊怒交加，呼吸不禁粗重了些。金鼎堂弟子察觉异常，喝道：“有人？”

一道人影从大铜鼎中飞出，直扑过来。

两名金鼎堂弟子各抽法宝，准备招架。对方在半空中挥舞柴刀，一只幽蓝色光鸟展翅腾飞。

魂丹？两名金鼎堂弟子凛然生惧，慌忙使全力防御。

大鸟转瞬即至，探喙啄向前面的弟子。能量箭射入左眼眶，从后脑穿出，带着血淋林的脑浆，喷在后面的墙壁上。接着大鸟扇翅膀横扫，切割在另一名金鼎堂弟子的脖子上，脑袋激飞，直至大厅的另一头。无头尸身站立一会儿，颓然栽倒。

天鹅引颈长鸣，光芒消散在虚空中。

当归落下地，看着手中的柴刀，震惊无比。

刚才他匆忙出手，一来怕金鼎堂弟子呼救，招来更多敌人；二来出于对他们乱杀无辜的义愤，想也没想便全力施展了这一招。不料竟如此厉害。

魂丹的厉害之处，在于具有灵性，既能遵从主人的心意行动，又可根据情况做出自己的反应，采用最合适的攻击方式。当归出招时，仅是模糊地将能量对准敌人放过去，光之天鹅主动啄眼睛切喉咙，把敌人一击毙命。

不过，天鹅出自柴刀，并非他的魂丹。

当归收起刀，看看脚下的两具尸体，心中涌出难言的感受。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求知堂上课时，师傅们最先、也是最多强调的，便是要尊重生命，不可倚仗道术伤害无辜，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取人性命。尽管当归甚是义愤，但没想过要杀死对方。

这怪不得他，自学艺以来，与敌人真刀真枪干的次数寥寥无几，临阵经验浅薄。能取胜已经很不错，实在是难有余力掌控火候。

当归镇定心神，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稳妥之策是寻找升上地面的机关，逃走，回峨嵋山报信，请掌教和长老定夺。可一来一去要花费好几天时间，等下萧柝瞧见死去的两名弟子，必定警觉，采取措施掩盖秘密。并且，目前只知道湖心岛下有魔族遗迹，金鼎堂在其中干一些勾当，具体是什么样的勾当，一点儿不清楚。这对于洗清“敏感词”的冤屈没多少帮助。

当归决心一个人追查到底。

大厅共有七扇门，每扇门后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地面上铺着铁轨，一眼望不到尽头。再看看厅中的那些方鼎，四个支脚上安装有轮子，制作材料是木头，外表刷了黄棕色油漆，看起来像铜，实则轻便。

方鼎是运输小车，工人们推着在轨道上行走，可以承载巨大的重量。

当归从死去的工人身上扒下外衣，穿上。衣服多日没洗，满是污渍，散发出浓烈的酸臭味。他没办法只能强忍，万一在路上撞见金鼎堂弟子，可以蒙混一下。为了装得更像，他还推起了一个方鼎。

然后，当归顺此前萧柝离开的通道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