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葛抱朴和巫斩旗

凡是修习内功，必须循序渐进，急躁不得。小周天功分三层境界，第一层“生黄芽”，通过意守丹田滋生真气；第二层“炼鼎炉”，将真气运行于十二正经，转化阴阳；等到真气凝聚成金丹，才可修炼第三层功法“通天地”，以打通任督二脉。所谓“通天地”，是指百会、**两个穴道，打通后全身所有的经脉联汇贯通，小周天功得成正果，修道者踏入炼气化神的更高阶段。

当归所学的炼气方法来自于《金丹初论》，里面只有生黄芽和炼鼎炉前两层功法，没讲解如何运气于任、督等奇脉，所以，真气运行的次序和线路完全不对。另一方面，他的任督二脉并非自主打通，其中另有缘故。要打通任督二脉，真气必须强大到化有形为实质的地步——即凝结为金丹。而当归体内的真气非常微弱，强行运转小周天功，如同无人驾驭的九匹马拉一辆空车，又走错了道，危险至极。

真气在体内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失去控制。丹田内空****，没有后续的真气滋生，在经脉中运行的真气则分成了好几股，四处乱窜。当归慌乱起来，拼命想约束真气，重新凝聚在一起。然而愈忙愈出错，先是命门穴滞涩，丹田剧痛，如同刀割；随后，麻木感向四周扩散，遍及全身。

不好，是上说的“走火入魔”！当归吓坏了，顾不上被黑袍人发现，欲大喊救命，却连嘴都张不开，脸颊和喉咙的肌肉已麻痹。

他的意识陷入模糊。

就在此险要关头，胸口黄庭穴再一次出现清凉的气息，在经脉中乱窜的小股真气立刻如百川归海一般，汇入其中。清凉气息收拢真气后，与前晚相同，慢慢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不过，当归正在昏迷中，一无察觉。他更不可能看到，在体外发生的另一件异事。

随着清凉气息的扩散，腰间的那把柴刀开始振动，越来越激烈，发出嗡嗡的低吟声，夺人心魄。同时，刀身上闪现微蓝色光芒，光芒中有一排排花纹和数字转动，就像当日的接引石。

当归的意识突然苏醒，恍惚置身于云雾缭绕中，脚下是耸立的山峰。四周围白雪皑皑，寒风呼啸，一条条紫色的闪电在浓厚乌云层中乱窜，噼啪作响。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念头，这里是昆仑山光明峰。

一个人漂浮在对面半空中，身高两米开外，浑身金光闪闪，宛若天神。当归的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他是魔道之祖，天烈大帝巫斩旗。

巫斩旗声若霹雳，大喝道：“葛抱朴，来吧！我等这一天好久。”

不知怎么，当归觉得自己就是千古一人葛抱朴，天地万物皆了然于胸。他淡然说道：“想不到你也有好胜心。”

“既然有人的躯壳，自然难逃人的弱点。动手吧，以你我的境界，何必多说废话。”

当归缓缓抽出腰间的柴刀。

巫斩旗盯着柴刀，眼睛里闪动寒芒：“这就是‘胜天刀’？久仰了。”

当归摇头：“这不是‘胜天刀’，三年前已改名。”

“哦，改成什么名字？”

“此刀现名‘无间’，以无间入有隙，故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无间、无情、无欲，则无生无死、无胜无败，化为天地一粒微尘，与宇宙同在。”

巫斩旗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且让我试你一试！”说罢，他伸手一抓，如苍龙吸水，四周遍布的紫色闪电向他飞去，汇聚成一个直径半米的圆球。圆球在空中转动，闪耀着刺目的白光，滋滋作响，一阵阵毁灭性的能量向外扩散。

巫斩旗挥手，闪电球向当归击来，到半路嘭地一声爆炸，化作五条紫龙，张牙舞爪猛扑而至。

五条紫电龙按五行方位攻击，笼罩所有去路，势不可挡。当归却清晰意识到，五行其实只有“土木水火”四行，“金”并不是独立的一行，只是在其他四行中起连接过渡的作用。巫斩旗这一击威力绝大，然而力大之处也正是破绽所在，属金的那条紫电龙过于实质化，少了几分灵活，起不到连接四行的作用。

当归清啸一声，挥刀向破绽砍去，不料，丹田内真气十分微弱，根本凝聚不到柴刀上。他猛然惊醒——我不是葛抱朴，我是何当归……快逃啊。当归丢下柴刀，抱头鼠窜，却哪里来得及？

五条紫电龙结结实实打在身上，他大叫一声，立即失去知觉。

当归在梦中昏迷，同时在现实中醒来。他迷茫地张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浑身被冷汗湿透。回想刚才的梦境，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仍在眼前。

是走火入魔产生的幻觉吗？

肯定是，当归寻思。记得叶知秋师傅说过，练功出岔后不能急，只要放松思绪，无思无识，自然可化解危机。看来自己因为昏迷，正好应了“无思无识”四个字，从而逃脱一劫。

他拔出腰间的柴刀仔细端详，黝黑刀身上布满星星点点的黄斑，刀刃有好几个缺口，的确是一把普通柴刀，有不少年头。唯一略显出怪异的是木头把，不知用什么树做成，乌黑油亮，毫无腐朽霉烂的迹象。

当归紧握乌木刀把，感觉非常称手，就好像长在手上，成为手的一部份。他按照剑道课上鸣玉长老教授的法门，引导丹田内一丝真气向刀上凝聚。真气循手太阴肺经顺利汇聚于掌心，将要进入刀身时，却吃了个闭门羹。柴刀表面有一堵无形的墙，拒绝接受真气。

是运气的方法不对吗？当归一边思索，一边注视柴刀。刀毫无异样，安静地呆在手里。然而，少年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柴刀似乎正在嘲笑——我是追随葛抱朴纵横天下的宝刀，像你这种胆小无能之辈，怎配使用！

当归晃晃脑袋，驱散荒谬的念头，接着回忆起在梦中的狼狈表现，不由得脸一热。转而又想，自己只是个连真气都指挥不灵的小人物，面对天烈大帝当然会惊慌害怕，没什么可丢人的。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一道太阳光从山洞顶照射下来，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