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鼓楼

反应过来的大家立刻赶往发案现场，彼时，全城进入戒严状态，坊禁重新启动，所有在外面游玩的人一例不准离开原地，要经过武候坊丁的检查才能释放回家。

狂欢中的长安人根本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就被莫名其妙的抓到城墙或坊墙边靠着搜身，他们面对的是凶狠士兵或武候或坊丁的长戟，陌刀，横刀，长枪，硬弓，强弩，所有人都被严格的检查过。

凡是穿着道袍或戴着帷帽的女人都被严格看管起来，反复经过几次的检查确定才被放回家，更有不少的武候抓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大都是鱼玄机的铁粉，又是一番严格的检查甚至酷刑拷打，有的人莫名其妙的下了大狱，不过在抓捕的这些鱼粉中，并没有温小安的名字。且武侯们也去过温府，但奈何没有找到温小安，据说他出远门了，带队去的武侯头目马长海又不敢私自搜索温府，于是只好罢了。

温小安是在第三日被抓的，那时他正好骑着马进城门，马上就被按图索骥的守兵当场拿下，当时温小安是名震长安的鱼玄机铁粉，所以他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第一嫌疑人，不过被抓的他振振有词，说自己刚从洛阳回家，这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得。温小安本来就是官宦之家，加上没有证据说明他与此事有关，所以没几日大理寺就把他放了。

这此搜捕行动给长安人民心头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第一是官府太不拿他们当回事了，而且在搜身过程中，有不少的女眷被武候或坊丁或士兵给吃了豆腐，这事情让人非常愤怒，也有不少的土豪在搜身过程中被搜走了不少的钱银，大家都非常愤怒，虽然皇上的确是为了万民福祉着想，但是底下这些狗日的实在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畜生啊，所以事件过后很多百姓托了官员上，上面也的确砍了一批人的脑袋让大家消气，尽管这样，但大家心里仍然有阴影。

第二是，长安从来没有出现过逃狱事件，这次事件也透露出监狱的管理制度并不完善，这次越狱的只是个无害的善良道姑，假如它日越狱的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或杀人魔王，那长安人不是要遭殃了么？所以大家人心惶惶，圣上为了安民还写了告示告诉大家这只是个别事件。

经过那次残酷的清剿屠杀之后，所有鱼粉和浑水摸鱼的读人都变得非常之乖了，他们不再为了鱼玄机鸣不平，也不再去闹事喊口号，大家只是感到郁闷感到悲伤感到世风日下然后牢骚满腹先是饮酒浇愁然而无法排遣这愁闷，后来有的人甚至迷上了服食五石散，那是一种使人亢奋的毒品，服食之后，必须穿宽衣大袖，必须饮暖酒吃寒食，还得在风中疾走，是为散药。要不然人是会死的。

鱼玄机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是个问题，牛化龙他们必须要找出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要不然他们就白吃朝廷的俸禄了。

领头调查的马长海，此人生得身材高瘦，其面容也如同的他的名讳一般，有一张很特别的马脸，马长海是个特别细心的人，就在全城戒严坊禁启动的时候，他就调查了监狱周边的司阍和坊吏，甚至还有坊间的摆摊的娘子和小贩。经过周密的排查，马长海和牛化龙他们果然在鼓楼的守兵王小石那里得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是在午牌时分，他看到从大理寺监狱里匆匆走出来几个穿着古怪的男女，他们上了一辆马车之后，径直朝着平康坊的坊门开去。

当时大家都很激动，原来鱼玄机并没有立刻逃出长安，她们居然朝着平康坊去了！

王小石今年二十六岁，在长安做鼓手已经做了三年，在长安，做鼓手这个职业是不太受待见的，所以鱼玄机在逃狱之后，没有人问过他相关情况，他也懒得说。

事实上在他那个角度，是可以看到很多事情的，但是他都懒得说。

长安的鼓楼高达几十米，站在上面，可以看到长安海洋一般的屋顶。那些佛塔和钟鼓楼好像大海里的灯塔一般错落有致的林立在屋宇之间，显示出奇怪的安详和博大。

王小石站在鼓楼上，有时候会产生幻觉，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神仙，漠然的俯瞰着这下界的苍生，一想到苍生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的心就隐隐的着疼。

在鼓楼上，神仙感觉最强烈的是起雾，雾气弥漫的时候，整个长安城都会浸泡在乳白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那些此起彼伏的城阁亭榭，那些错综复杂的街道和坊居，甚至包括了皇城大明宫的丹凤门，含元殿，宣政殿，紫辰殿，从这些殿过去，后面便是麟德殿，三清殿，大福殿，清思殿，所有的殿宇楼阁，全被沉浸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隐隐约约的飞阁流丹，半遮半掩的斗拱画壁，欲罢还休的雾气总是将伟大的都城渲染出鬼斧神工般神秘的气质。这种气质幽暗而浪漫，深邃而温柔，寂寞而又阴森，诡秘而又凶险。

彼时的王小石会感叹，特别是看到那些穿着飘逸裙琚的美貌宫女在皇城庞大的空地行走的时候，他会感叹，真正的神仙，那原是我们伟大的皇上哩。

雾气散尽之时，整个长安便一览无遗了，当然王小石只能览到局部，从他的角度望去，充其量只能看到大理寺监狱的深重屋宇，只能看到毗连几个坊区街道的人流往来。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的话，那长安就是块巨大的棋盘，而王小石只是棋盘边缘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既然如此，就不能指望王小石看得更远，当然，从他的角度，极尽目力仍然可以看到平康坊高大的坊门，远眺平康坊，那便是他在高高鼓楼上最好的消遣。

长安鼓手每日一当值，每隔三日便换人，也就是说工作一日可以休息三日。在当值的那日，鼓手敲完晨鼓暮鼓之后，可以下来吃饭解溲，休息片刻之后还得从垂梯爬上去，即便在上面无所事事，也得混到戌时才准回家，这便是此工作无聊之处。

春秋时刻倒也是罢了，最难挨的便是夏天和冬天，夏天最难过的便是正午，正午的太阳毒辣的晒在那稀疏木板钉就的楼顶，丝丝阳光宛如毒箭般射下来，加上闷热，简直就如同在烘笼里蒸烤一般。一般人上来要不了多久便会中暑晕倒。冬天也是难过，白雪飘飘，直接落在头顶和肩膀上，无论你多么的跺脚多么的呵手，那寒意仍然宛如刀剑一般伤害着你的身体。

不过做了鼓手，你就得忍受这些，事实上在长安生活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失业了，在这里失业就等于完蛋了，所以王小石非常珍惜这个工作机会，他有两个梦想，一是在长安买套房子，二是做皇城的执戟郎，在长安的执戟郎会有很多艳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然，他也只是幻想一下，生活还得继续，无论如何，只要能够在长安活下去，他就是成功的！王小石甚至还会莫名其妙的有着这样的骄傲。

王小石看到那几个男女走出大理寺监狱门时，他刚好吃完饭爬上鼓楼，当时他非常奇怪，觉得监狱里走出来几个男女非常可疑，事后果然发生了逃狱事件。这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不过既然官家不来过问，王小石就不想主动去说，何必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呢？再说这其中也没什么好处！但让他意外的是，当天下午官爷们就来追问他了，这是当时王小石的原话。

当时马长海就怒了，拍了桌子骂道：“你这厮儿吃着皇上的粮食居然有这样的想法，真他阿娘的罪该万死！”

当时王小石就吓懵了，他没料到情况会这样严重，于是连忙叩头说我再不敢了我只是胡说八道请官爷不要往心里去。牛化龙也威胁他说如果你知情不报到时候也会坐得一个死罪。这话吓得王小石头叩得砰砰做响，他表示自己一定要把情况说清楚。

王小石说，那几个男女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门口有一个锦袍男子静候在侧，他身后不远就有一辆四匹马的马车，马车装饰得非常豪华，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锦袍男子看起来面容非常僵硬，非常不自然，他站在门口也和守卫说闲话，具体说什么王小石肯定不清楚，但是看得出他往守卫的手里悄悄塞东西，那些守卫收了东西，马上就眉花眼笑，对他的态度恭敬无比。

随后没多久，监狱大门里走出来几个男女，那两名守卫正要说话，但是那男子上前对着他们的胸膛戳了几下，他们就站着不动了。

王小石正在奇怪那男子是使用什么方法，而且为什么要戳那两个守卫时，那几个男女已在他的招呼之下匆匆的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