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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幽忧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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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苇画买菜回来,染墨照例给她打下手。并让她充分展示手艺,自己只拌了个拍黄瓜。

苇画做了她拿手的土豆肉丁拌面,另有茄丁卤子。端上桌来,香气扑鼻。这种手擀面劲道可口,吃着十分爽利。

染墨想起苇画的一个习惯。但凡吃了她做的拌面,下次若与她出去外面饭馆吃饭,她是断然不会也不让别人点拌面的。哪怕有的店家把原本稍贵的拌面和便宜点的炒面列为同样价格,她也宁可要点炒面。

染墨都有点无语了。也不知这是什么趣味。你做的拌面固然好吃,就算再尝尝别人家的又有何妨呢?是对自己不自信吗?

眼下,看着擎胜吃得满头大汗两眼放光的样子,染墨暗笑道,但愿你往后别跟苇画一道去饭馆吃面,不然是尝不到别人家的味道了。

饭后,又闲聊了一阵。擎胜本想拉染墨去讼师摊看看的。但苇画说难得见着他,硬是让他多坐一阵子。擎胜不好推辞。几人遂聊了许久。彼此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其间,苇画和染墨偶尔会因一点琐细轻描淡写拌上几句嘴。只当擎胜熟了,也没太在意。

擎胜笑着看她俩或好或嗔的样儿,不知怎么多了句嘴,说道:“你们俩都很俊雅,只是作为姐弟,看着差别也蛮大呢。”

她二人愣怔了一下。苇画回过神来说:“又说笑了。天底下长相性格迥异的兄弟姐妹多了,我和她虽有不像,关系可好着呢。”

染墨心里努了一下。倒也不想给自家拆台。但擎胜刚才那句话实则说到她们的一个隐秘了。

这件事也是染墨偶然间发现的。她一直以为她和苇画是完全亲的那种姐妹。直到有一次城里舅妈在亲友聚会上,神秘兮兮地问她,苇画的那个异族父亲来了没有。染墨不由惊异万分。家中人从未给她提及过还有这事。而舅妈则以为她早知道呢。

她当时脑子发懵,没有顺茬问舅妈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向娘和苇画打探过详情。这也是她的性格使然。会让人难堪的或与自己生活无太大关系的事,她都不愿去打探,宁可安安静静地生活。

除此之外,她印象里倒是存在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前一世时,一大家子亲戚都在大城市生活,就染墨一家孤零零地呆在外县过苦日子。每年寒暑假去城里探亲,是她最期待的时刻。远离压抑的小镇,城市是她久违的天堂,亲戚家是避风的港湾。

那会儿爷爷奶奶(他们那儿没有外公外婆的叫法)和儿孙们住在一所临街的较大的房子里,有个深深的院落。家里人多时,就在客厅里摆满大大小小的床铺。晚上各就各位,地方虽小,却很有安全感,睡得很踏实。

可惜奶奶在她一两岁时就去世了。妈妈告诉她说奶奶很疼她。夜里出去给她打奶子,还不小心跌到下水井里摔伤了。她那会儿太小,印象里没有丝毫奶奶的影子。

待到后来爷爷患重病去世,子女分家各过,那个记忆中的大家庭就不复存在了。染墨和妈妈再去城里时,只能轮着去亲戚家落脚。那会儿生活紧巴,家里人又多。老去麻烦人家也挺不好意思的。

染墨特别喜欢去舅舅家。舅舅干过苦力,个子不高却很健壮,脾气耿直。虽然舅妈态度冷淡,但有舅舅呵护着,她也很舒心。

舅妈家有五个彪悍的兄弟都被舅舅治得服服帖帖。可见他有多厉害。舅舅要是在她家那边就好了。有他这样的壮汉在,保准没人敢欺负她。

舅舅对她是真亲,别看在外面挺霸道的样子,却从没训过她。舅舅做饭手艺很棒。他最拿手的是青红辣椒炒茄子或土豆片。即使是素菜,炒出来的味道也特别鲜香。日子好过点时,还会加点鸡肉或羊肉进去,香喷喷的令人食欲大开。

他们两口子有空也会带她去舅妈娘家串门。走在那条窄窄的小巷里,染墨有一种说不上的惆怅感。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她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每次来这里时,她都假装不经意又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巷子里的过往人员,尤其是舅妈娘家斜对门的一户人家。

偶尔看见那户人家里走出一个高大而略驼背的男人,她便赶紧躲起来。她就是在这户人家里生活过一年半载的时日,这个男人也曾是和她建立起某种法律关系的长辈。

这家人不错,有个看上去挺严厉的老奶奶,还有几个小丫头,是那人前妻留下的。两间大屋,他和妈妈住里间,老奶奶带着几个孩子睡在外屋。

她记得特清楚的是,她们几个小孩晚上老尿炕,只有最小的那个丫头反而不尿。这事儿常被大人们拿来说笑。她还有点不服气,觉得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抢了风头。

这家是河南人,待人挺宽厚。巷子里的顽童乱编顺口溜:XX大裤裆,买菜不用筐。他们听了也不恼。

染墨和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若是一直这么相处下去,自然也会培养起亲情来,她也能得到一份欠缺的爱。

可惜命运总爱开玩笑。母亲和他之间的关系并未维持多久。那一阵,她也被转来转去。一会儿放这边,一会儿又被带到亲戚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她忘不了某个晚上,爷爷家的老屋子里聚了一堆人,有妈妈、姨妈、舅舅等。他们哄她睡觉。她不睡,他们也没耐性了,就把她锁在屋里,而后集体消失。

她就这么一个人被扔在屋里。白炽灯发出的光死白死白的,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更有一种熟悉而诡异的声音响起了,就是墙上钟表发出的滴答声。那种声音简直是她童年的噩梦。她曾独自被留在小屋里的记忆和情景又被唤醒了!

大人们是去那个男人家做说和工作了。事情最终也没挽回。他们彼此短暂的亲缘关系,随着母亲和那男人的婚姻解除而随风消逝了。

她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又要从还没焐热的城市里搬走了,没能成为自己朝思暮想的城市人。她也隐约感觉,有些事指望别人去改变并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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