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何为君王

马车上是装满了可以救一下所有人的解药，而不远处就是不断死去的守兵们。

林九溪站在马车上痛哭流涕。

她从来没有一回这么后悔过，从来没有。

不肯归顺的是他们，依旧替暴君守国门的是他们。

可是林九溪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愧疚，几乎要将整个人撕裂开来的后悔。

如果不是她用了下药这样下作的手段，也许慢慢图谋，自己也可以达成所愿，却不会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

也许他们当中有些人也称不上什么无辜，可是现在，他们慷慨赴死的举动，还是让林九溪为之动容。

赶车的土匪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头也不好受，他犹豫着对林九溪说道：“老大，要不然我把解药抢去给他们？到时候你再罚我，就不算是咱们失言了。”

林九溪眼泪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得不甚分明，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摇头：“不了，我愿意尊重他们的选择。”

“可是那您这，那您别哭啊，你这哭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土匪挠着脑袋，很是为难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本来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林九溪吸了吸鼻子，流着眼泪的同时坚定的说道：“不过没有关系，我一定会让整个南诏国都太平的，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再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守护国家是错的，你们守护的人是错的。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一直到月上中天，一直到黎明来临，林九溪没有离开一步，她坐在马车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而死去。

这是一种惩罚，惩罚她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林九溪换上了一身新衣，一出门就看见了玲珑正在看那些摆放整齐的解药。

“玲珑阿姨。”林九溪喊道，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撒娇甜腻，多了几分客气疏离。

玲珑好像并没有什么察觉，“看来昨天还真是信守承诺了呀。”

解药份数没有少。

“这是自然。我要去城主府，玲珑阿姨你要一块去吗？”林九溪一身正装，除了眼下乌青，明显是熬夜过后，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昨日的崩溃。

玲珑想着属下给来的回报，露出一个笑容来：“当然。”

在马车上，玲珑建议她：“我觉得你要不然多招几个护卫，要不然自己再加强练习，否则再遇见几次像前几日的事情，到底还是太过于凶险。”

“暂时没有什么好的人选，还是得过些日子再说。”林九溪依旧一板一眼的回答，但两人之间隐没了之前的亲近感。

“可惜了，青龙白虎倒是一把好手，偏偏没碰上个好主子。”玲珑摇了摇头，似乎在对他们感到不值。

对此，林九溪并没有说什么。

按照他们的忠心程度，恐怕就算是林墨同意归顺自己，他们也不会做自己的护卫。

不过玲珑说的对，人死了都是可惜的。

林九溪带着人接手了城主府，不是没有人反抗，但是在绝对的武力值威压之下。

而且还有，下毒坑害了数千守兵的黑历史，林九溪如今是人人惧怕，不敢过分反抗。

只有两个人拿着匕首要去杀了林九溪，但是都被玲珑一招制服。其余的人脾气大些的，辞官罢印而走。至于还有一部分的墙头草，则是顺势而留。

为了使他们自己留下的好看些，他们还主动劝林墨，不要做无所谓的反抗。

林墨本就不肯认同，又因这数千人的血海深仇，越发看不上林九溪，对着曾经的同僚也是斥骂道：“你们自己做了这软骨头的贼，我不管你们是惜命也罢，还是期待高官厚禄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但是你们指望我和你们做出一样的事情，就未免过于可笑了些！”

“林城主您自己自视清高，就这么看不起我们。那你可曾想到过，如果不是因为您的固执，怎么可能会让这么多人死去？您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可事实上，您若是忠君爱国，为何不肯睁眼看一看您治下的百姓。他们如今安居乐业，是因为您治理的好啊！可您再看看，你现在又是在做些什么？”能做得上官的也都不是简单人物，他们接受归顺林九溪，也不过是做了个选择。或许心中还是有几分愧疚，但是被林墨这么一骂，也收敛不得脾气。

“我做什么？不敢和你们同流合污罢了！”林墨愤怒道。

“不，是您再也不肯顾及您的百姓。你可曾想过？失去守兵，这富裕的钦州百姓们，要如何自保？您要面子，宁要名垂千史，坚守到底便是了。可你有想要过这些百姓们如何生存吗？当然你连守军的性命都不在乎，你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平民百姓的生命？”此人言语激昂，又说的鞭辟入里，倒是让林墨都不能言语起来。

啪啪啪。

林九溪带头鼓掌，笑着说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您这样心系群众百姓，倒是与我们所思所想十分相同。”

“下官姓孙。”孙大人赶紧回答道。

“我觉得孙大人说的十分好，我们忠君报国，也该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而不是愚昧的听别人说。这江山社稷是君王的，可是君王是谁呢？”

“君王自然是我们的陛下！”林墨知道其他人不敢说，便抢先说道。

“哈哈哈。”林九溪仰天大笑，笑容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明显是冰冷的嘲讽。

“我也曾听说林大人饱读诗，怎么，是拾人牙慧习惯了吗？如今的陛下是君王，那么先帝呢？是君王吗？”林九溪大声又放肆的说道：“太祖陛下呢？是君王吗？”

林墨厌恶的说道：“当然是啊。”

“是啊，他们都是陛下，他们都是君王。甚至还有前朝的君王，或者是后世的君王。”林九溪又紧接着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为君为王者，非某一个人，而是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富有四海，天下归心。”

“但是天底下没有一个身份，是只有权利而没有义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