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七章 (第2/3页)
且不说牧家商号这存续七十余年的老号,当真价值无法估量,恐怕就是牧清辉个人名下所有财产也能有数百万之巨,怕不是恁大的金山都堆得几座,璀璨的金光都要晃瞎人的眼。
面对这滔天巨富,谁能不动心?
皇太子的想法很容易猜:这么大一笔钱,哪怕不如不了他自己的私,入到国里也能大方几回。到时随便面几个地方的赋税,军费物资也从这里头出,找几个人略捞一回油水就够了,且还能得一个大方的好名声。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唐芽突然出列道:“臣以为不妥。”
众人脸色一变,就听他继续说道:“我朝立法完善,凡事讲求人证物证俱全,此案疑点颇多,既无人证,且物证也未证实,尚未定罪,就将其买卖停顿,传出去有损国威不说,据老臣所知,牧家上下却关乎成千上万口的生计,如此停了简单,百姓们却如何生活?”
一直同他不对盘的魏渊也出列道:“唐阁老言重了,皇太子此举也是为了能够尽快理清此案,还牧清辉一个清白。再者,将其财产扣押也是防止小人作乱,若事后查明无误,必然元数还,难不成还担心朝廷贪墨?”
但凡有脑子的大臣都知道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如今国空虚,战事正酣,正是用钱的时候,若真有这么一大笔钱财被封起来……能还一半就不错啦。
唐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皇太子,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继续道:“牧清辉前番曾捐款数十万,有圣人钦赐御笔题写“义商”匾额,且他任济南商会会长一职,联络东西南北各的买卖,责任重大。若无充分证据,就将其羁押,恐引民间经济动荡,致使人心惶惶,还望太子三思。”
“正因为此他才有负皇恩,有欺君之罪。”魏渊咄咄逼人道:“罪加一等,其罪当诛!”
都是山东人,肖易生也看不下去似魏渊这般不择手段排除异己的行为,当即道:“魏大人有些过了吧?此刻尚且真假难辨,是非难分,大人就一口咬定他人有罪,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置人于死地,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呀。”
魏渊的眼睛微微眯起,阴阳怪气道:“呵,肖大人也有高见?你多想了什么,不妨在这里说一说。”
还能多想什么?不就是与人勾结成奸,既贪图人家财富,顺便打击老对手,又想要脸,结果最后反而闹成最厚颜无耻的模样!
肖易生心中是这么想的,可却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不然的话就真像泼妇骂街不成体统了。
“魏大人,”唐芽突然略微抬高了声音,赶在自家弟子开口之前说道“如魏大人一般身居高位者,说话做事之前必然是深思熟虑,且公平正义断然不会掺杂一丝半点儿的私心杂念吧?”
魏渊见他突然难,有些搞不清他的意图,微怔,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才点头,傲然道:“那是自然。可唐大人能否也如本官一般问心无愧,说这样罕见地为某人公开声并非出于私心杂念!”
这两个老对手突然对上,身上积累多年的官威骤然释放,众人只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口,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唐芽却突然叹了口气,双手往袖子里一抄,悠哉游哉道:“魏大人会这么问,本官不免要怀疑魏大人读不精,忘了一句老话。”
说完,他径直看向魏渊,已经有些苍老的双眸中突然迸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一字一顿道:“举贤不避亲仇,反之,当如是。”
眼见着魏渊面上微微变色,唐芽似乎仍嫌打击不够,环视四周,火上浇油道:“恐怕在座也有大人不知道这话,老夫便以老卖老,为大家解惑。”
他不紧不慢往前迈了一步,恰好迈到皇太子跟前,幽幽道:“为朝廷推举贤能,不必在乎他是自己的亲眷,还是敌人,只因心系天下,大义为公,只管看推举的人才是否能够担当重任,而不管他的立场,因为问心无愧。同样的道理,为官做宰的,若是看到天下有不公之事,只是因为顾忌到自己的立场就不敢为其伸冤,为民伸张正义,无论是他心中有鬼,亦或是胆小怕事,就都算不得朝廷中流砥柱,国家的栋梁啦。”
“牧清辉虽于老夫弯弯绕绕有那么些瓜葛,然老夫问心无愧,胸怀坦荡,遇到这般令人震骇的不平不公之事,自然忍不住要过问一番,何足怪哉。”
说着,他又踱步踱到魏渊跟前,面无表情,却又意有所指的说:“相反的,若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就肆意冤枉好人。”又看苏平,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而凛冽,“陷害朝廷命官,其心可诛!其人,亦应当遗臭万年!”
苏平平日里不过是仗着祖上威名混吃等死,又得荫庇得了个官儿,混日子罢了,何曾有过与唐芽此等级别的怪物正面交锋的经验?此时被他一看,只觉得好似掩藏在心里深处的小算盘都被看透,满腹心机无处遁形,脑袋里嗡的一声,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里都嗖的冒出冷汗,两股战战,几欲跌倒。
有魏党看了苏平的反应,见他这样不中用,都是暗自唾骂又摇头。
当真不怪九公主瞧不上他,且不说他祖父,就是此刻在外打仗的苏强,也算是人中龙凤,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般的怂包?
不过片刻,原本肃穆的朝堂就变得好似菜市场一般,各方派系官员纷纷下场,说的口水四溅,争的满脸通红,又兼手舞足蹈,当真比过年还热闹。
见自己的计划受到阻碍,皇太子死死拧住眉头一语不,显然是在思考对策。
统共就这么几个能拿得出手的皇子,皇太子不说话,二皇子三皇子还在大理寺做客喝茶。十二皇子眼睛坏了,就变得不大爱见人,如今依旧闲赋在家。
剩下的七皇子是个好脾气,劝劝这个再劝劝那个,忙的不亦乐乎,被脾气不好的大臣喷了满脸唾沫星子也不以为意,只随手一抹便又重新加入了劝和的圈子。
尤其是唐党与魏党,终于又迎来了一次久违的,双方都不甘示弱,你来我往十分精彩。
然而毕竟是唐芽顺利入阁,先就占了优势,哪怕并未刻意打压魏党,也比较容易取得胜利。
过了一会儿,依旧在与唐芽拼气势的魏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貌似自家这边的后起之秀,郭游,迄今为止还未曾过一言。
他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突然冲郭游道:“郭大人,正所谓朝廷议事,须得大家群策群力,各抒己见才是,不如你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魏渊一说这话,朝堂之上大半眼神便都集中到了郭游身上,十分灼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位朝臣大都对对手的来历十分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位小郭大人同唐党不少新生代私交匪浅,颇有渊源,当下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态,想看他怎么说。
郭游只觉得自己瞬间置身于不断翻滚的油锅,备受煎熬,那一道道视线就如最锋利的刀子,将他捅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他知道,这是师公对他迟迟不表态的不满,已经在逼他说话了。
可是,说什么呢?
之前他虽然曾经同杜割袍断义,可两人到底惺惺相惜,如今还是断断续续的有往来。
至于牧清寒,他二人关系更亲密些!
如今却叫他去说牧清寒的坏话……
郭游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只觉得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艰难,也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政治斗争的残酷。
他在济南府学求学那几年,牧清辉待他甚是没话说,没说衣食住行这类粗俗的,便是每每逢年过节,只要杜与牧清寒有的,牧清辉也必然会给自己也准备一份!
人家以诚心待自己,若自己非但不领情,还要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反咬一口……算个什么东西!简直不配做人!
再者就他对于牧清辉的了解,此人固然深城府、高手腕,可以也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必然不会也没必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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