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第3/4页)
况且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虽然分家,可总归还是同根生,且公婆偏心,其他两房也不是省油的灯,若自己不撕撸开,往后少不得是个□□烦。万一有个好歹,阻了儿子的前程,再闹到知县大老爷跟前,她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里,王氏嚎的越用力,简直撕心裂肺,不多时,隔壁牛嫂子等人便都听见了,接二连三的过来拍门,问出了什么事。
事已至此,王氏更不愿意吃暗亏,索性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对着街坊四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起了苦:
“真是活不下去了!当初我们分家便没敢要求什么,只带着几只鸡鸭和几床铺盖进城投奔他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好容易借钱租了个窝,哥又撞了大运,承蒙知县大老爷不弃,早些年收了当弟子,安安稳稳上了几天学,谁承想好日子没过几天,竟就有人谋划开了,要逼死我!”
王氏喊得嗓子都哑了,头也散乱,配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和通红的双眼,以及充血的脸颊,看着格外可怜。
她抓着牛嫂子喊道:“我们一家四口不过是个一钱掰开两半花的平头百姓,见了贵人大口喘气都不敢的,哪里来的脸面和底气,去知县大老爷跟前替旁人谋前程?我只老实说做不得主,竟就成了不帮衬,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我也真是没法儿活了!”
王氏素来与人为善,一副逆来顺受小媳妇的模样,过去在碧潭村将近十年,都没跟一个人闹过红脸,且当初杜家分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村民都知道二房吃了大亏,只得几只鸡鸭并一套不费什么成本的贱木头家具,如今王氏这般凄惨模样,众人登时就议论开了。
“我可是瞧见了,方才这媳妇回来,大包小裹扛着好些东西,怕不得值几两银子?如今已经分家,也该知足了!”
“也是可怜,县城可不是好住的,他家只一个男人在酒楼做活,一月也不过三几贯钱,要养着四个人呢,还有一个儿子读,何等艰难。”
“说的是,当年知县老爷还不是知县老爷,哥拜到那里读也是撞大运,如今却哪里容易?”
“听说县城吃穿贵着咧,也不许自己盖房子,只能租,一月就得一两贯钱呢!最贱的窝棚也要几百……”
“知县老爷那是天上曲星,咱们老远见了都要跪下叩头的,谁敢说话!”
“可不是,还央求?别是做梦呢吧?”
王氏秃噜秃噜说了个底儿朝天,里面杜平、于氏、周氏等人却已经快要臊死,也实在没脸出来解释,只关紧门窗,在里面装聋作哑。
王氏越畅快,又哭又说好不可怜,最后也不家去,只到了牛嫂子家重新梳洗,众人都无限唏嘘,带着满肚子新鲜消息回家嚼舌根去了。
牛嫂子不免又安慰一番,末了亲自跟自家男人套车,将她送回去,又顺道买了点针线回来,这才罢了。
听妻子说完始末之后,杜河也气得眼前黑,双眼通红,道:“要了命了,当年瑕儿险些死在他们手里,如今又要来害我儿子!此仇不共戴天!”
他们虽然只是平头百姓,不大清楚坛官场上面的事情,可也知道本朝曾经出过一次特别严重的徇私舞弊案,惹得圣人震怒,全国上下两京十三布政使司连带着下头无数府州县,几乎无一逃脱,官场完全是来了一次大清洗。
因为当时的官职缺的特别严重,无比缺人,只要能够金榜题名,就几乎都有了一个好前程,便是举人也有不少直接做官去了。
常言道,前程迷人眼,富贵乱人心,渐渐地便有些人动了歪心。
水至清则无鱼,其实头两年也有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不过小打小闹,实际并没威胁到有真才实学的学子们的切实利益,便也没捅到上头去。
哪知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一届科举从三鼎甲一直到二甲前半段,竟全都是走后门的,一众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全都被挤到了二甲后半段!
举世哗然!
谁也不是傻子,出了这样的结果就都知道有猫腻,几个名头最盛的学子带头上血状万人,豁出命去告御状,在皇宫外头泣血哭圣人,欲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便已经无法收场,便是有心人想抓了遮掩,牢里却也盛不下这么些人!
根本不必外面的官员呈报,天子在宫里都能听见外面学子们彻夜哭号,遂震怒,问明缘由后当场作,将一众有关的人员从上到下一查到底。
于是连带着后宫妃嫔娘家亲眷在内的十几名主犯无一人逃脱,全部砍头抄家,家人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三代不得科举。近百上千名官员及各行各业的从犯也无一漏网,纷纷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那一年抄出的赃银竟比国还多出好几倍!
据说那一年的被砍头人的血染红了大半个京师,呼吸间都是血腥气,天上飘得竟是红云,当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不过也正于此才镇住了不良之风,从此之后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因此白日里刘氏竟大胆敢说想叫肖县令徇私舞弊的话,实在是合该天诛地灭。这也就是王氏听见了,要是给杜等学生在场,怕不登时就扑上去与她拼命才怪!
当时还没觉得如何,可现在对着丈夫一回忆,王氏也竟忍不住垂泪道:“今儿这一闹,我也是个泼妇了,只是却不后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毁了儿。”
“什么泼妇!你竟是个贤妻良母,”杜河忙举了袖子给她抹脸,愤愤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竟善恶不分!”
王氏登时破涕为笑,推他一把,自己抽了软和的干净帕子抹脸,又伤心道:“我实在没想到,大嫂竟这般对我,罢了,不说了。”
杜河也叹了一回,又后怕道:“得亏着你们娘儿俩的生意活计素来不被外人知晓,不然可不要翻天了!”
王氏也是一阵阵后怕,又心疼拿回去的一大堆东西,反复嘟囔,说若是不花,将近三两银子都能给女儿好好做一身绸子衣裳了。
杜河又笑:“你竟也抠门了。”说罢又又又叹气,道:“果然还是近便了,若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纵然他们想闹,也没处闹去。”
如今二老也才不到五十,还有的年纪可活,一个孝字压下来便足以叫人无计可施;且大房三房总归是亲兄弟,假使有一天他们真的求到门上来,自己难不成还能真的撒手不管?
王氏一怔,仰头看他:“你竟是又想搬家不成?只是儿的老师还在此处,又往哪里去呢?”
杜河将双臂枕在脑后,盯着房顶道:“知县老爷也未必在这里呆一辈子,他还那样年青,前程且远着呢!少不得将来任期到了,便要调到别处去的。再者儿上学,明年又要科举,去的地方越远了,听说若能中了秀才,还能去公学呢,到时候也未必就在县里,省府也是有的……”
王氏听得悠然神往,夫妻两个这么说着,也就慢慢睡熟了。
抛开杜河与王氏又存了别样心思不提,终于被允许下场考试的杜和牧清寒也着实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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