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第4/4页)
除了现成的针线活儿之外,另有一个架子摆放着各色专给孩童做耍的布老虎、拨浪鼓等玩意儿,还有针线笸箩、绣花撑子等,都不似普通铺子里卖的普通玩意儿,眼见着是个高档杂货铺。
她们进去的时候还有三两位客人在挑选东西,两个十来岁的小伙计忙碌的很,略招呼一声便请她们先自看。
王氏和杜瑕也不着急,先大略将店内商品看了一回。因杜瑕如今实在太矮,略高一点的东西就要踮着脚尖扒柜台,竟是绝大部分都看不见,王氏干脆将她抱在怀里。
那伙计的眼睛也实在毒辣,稍后原先的客人走了,他见这母女也不着急要货看,便笑着上前来问:“您是要买货呢?还是卖货?”
王氏平时闷葫芦似的不吭声,此刻竟很能稳得住,先将女儿放在地上,又抬手拢了拢并不曾松散的髻包头,缓缓道:“眼下却有几样外面没有的新式结子,欲卖与你家,只是不知?”
伙计闻弦知意,并没因为她是进来卖东西的就怠慢,又笑道:“嫂子好眼力,本店最是厚道,惯做得童叟无欺,可巧今日老板娘也在,不若您先摆将出来再议价如何?”
王氏听他说的在理,又言语温和,先就倾向三分,果然从包袱里取出一只翠绿、一只润红的葫芦,和一个石青蝙蝠,都约莫成人半个巴掌大小。
那伙计乍一看还不以为意,只先入为主的觉得是什么花样荷包,可待拿到近前一看,竟跟真的似的!
可喜圆滚滚的十分逼真,又在细处略加修饰,倒比实物更加憨态可掬,实在新奇精巧。
这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的新鲜样子,就没有旧例可循,小伙计不敢擅做主张,交换个眼神后便有一人小跑着去后面喊人去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桃红洒金对襟褂子,系着鹅黄百褶裙的年轻媳妇出来,开口就笑:“新结子在哪里?”
她梳着高耸朝天髻,插着两只银钗和一只金银交错的梳,一张脸儿抹得白白的,眉毛画的弯弯的,点了两点樱桃似的红唇,额上还贴着黄烘烘一片的镂刻花钿,正是时下流行的妆扮。
她捡着那几只葫芦、蝙蝠看过,赞了几声,道:“倒是好巧的心思。”
只说心思好,并不提工艺,也算厚道了。
其实杜瑕自己也知道,古人的刺绣、缝纫、打结子手艺技巧千变万化,像编这种东西的单调技法落在他们眼中大约真算不上什么,只是取其新巧罢了,就是卖出去,只要有人狠心拆了细细琢磨,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做了。
只是眼下条件有限,她也是在没得选,只有这个成本最低,原材料最容易入手……
老板娘又问王氏有多少,是单卖给他们一家,还是打算分开卖,以后还会不会做,约莫一天做几个等,问题涵盖的很全面,显然十分精明。
王氏略想了下,道:“若是好,我自然愿意一遭全卖了,一天倒也能打几个,只是理起来费事些。”
老板娘看了眼被整理的尤其齐整的流苏坠子,点头,确实费事。
她飞快的在心中盘算下,想着如今正是花开时节,城中男男女女少不得要四处踏青,开些茶会之类,眼下这结子只有他家有卖,可不取了大巧?倒不如一口气拿下,也省的日后麻烦。
便道:“一般的单股上等结子,我们都算四,多股的八往上。素面荷包是不收的,带些简单绣工的只给二十,也是要熟工做的,再繁琐的另有价码,几十、几百的都有,不过到底费事,一月也不得几个。您这些难得打理的齐整,又配了流苏,倒怪好看的,也给我们省了事,光是丝线又是一笔开销……既这么着,我也不贪你,一只给二十五,如何?”
这价格倒在杜瑕预计之内,也知道是碰到厚道店家,须知饶是多花了些丝线钱,一只成本也不过五上下,而如今即便是县里一个成年男子打短工或是走街串巷辛苦贩卖,一日也未必赚的百来钱。
却不成想王氏竟是个精明的,这会儿才又从包袱里拿出另外的一只葫芦和蝙蝠,陪笑道:“您瞧,这可不是福寿双全?又都是一对儿的,越好了!”
那老板娘也没料到她竟然还藏着这一手,竟也呆了半晌,然后噗嗤一声捂嘴娇笑:“嫂子真真儿的好心思!得了,您日后也都替我配成对送来,一对给您五十五,可好?”
杜瑕真是对王氏刮目相看,敬佩不已,只是这么先拿和后拿的区别,一样的东西,竟然平均一只就多挣了两半!果然是持家好手!
她家中没有公婆兄嫂,如今两边亲戚也都死绝了,自己当家过日子,又能赚,所以出手大方,毫无顾忌,远非王氏可比。
就拿这些布匹来说,虽然同样是棉布,可王氏买的这几种都只要百十一匹,并没什么出彩的花样,染的颜色也有些黯淡。牛嫂子手边堆着的俱是幻彩辉煌,浸染的十分美丽,沉甸甸滑腻腻,杜瑕略扫了眼,就认出其中自己在布店看见过,要价七百一匹!
回家之后,王氏先偷偷去把自家相公给孩子们带的点心零嘴儿放下,这才揣着几块布去了正房。
待她说只凑了四两,杜平和于氏果然冷了脸。
杜平吧嗒下嘴,微微皱着眉头道:“我可是知道的,他一月就有二两多银子,又包吃住,并没有什么开销,怎的就这么点?”
于氏忙接道:“可不是,他就海哥这么一个弟弟,日后海哥达了自然记得他的好处,何至于这样小气!你再回去拿几两。”
在这一刻,这两个人似乎全然忘记了,儿子那所谓的一月二两多需要先交给他们三成半不说,另有额外一家三口要养活,更有师父师兄和一应人情往来要打点。
这一干人只知道朝杜河伸手要钱,却从没有一个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家中支援。
王氏暗中腹诽,心道且不说小叔是个不知感恩的,想等他出息恐要等到百年以后,坟头草怕不得有二尺高!谁敢拿这个做指望。
他们夫妻二人既已打定主意找机会分家,此等便都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无回的舍本买卖,故而咬死了不肯多费钱财。
想到这里,王氏忙咬牙哭诉道:“二老有所不知,相公毕竟是在外面做活,又寄人篱下,哪里比的家中舒心?上月他师父寿辰,几个师兄拼命巴结,他少不得也要随礼。又有师娘年纪大,病了,这又是一笔开销。前儿下面还添了孙子……我已是有两个月不见他家来带银钱回来了,心里虽着急,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敢问,这回我还没开口,他竟先说想跟二老借钱使使,说有急用。”
她偷瞧公婆一眼,就见他们似乎并不十分相信,又道:“还是我搂着瑕儿哭了一回,又说了方才婆婆说的话,他这才松了口,说到底是亲兄弟,哪有不帮衬的道理,只却没给我好脸子,也把瑕儿唬了一大跳,如今我瞧着竟是有些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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