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似箭

世家大族的掌控欲其实远比李二要强得多，至少姜云明是这么认为的。那清河二崔似乎是把他遗忘了，或者是压根儿没把姜云明放在眼里，毕竟大唐的勋贵这么多，世家大族有占着朝堂的几乎半壁江山，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崔氏迟迟没有动作，姜云明却不敢看轻他们。世家大族几乎把控了大唐最为重要的经济命脉，粮食，盐以及造纸这些都是他们涉及的。

“陛下一定要多加防备，这新稻的普及必定会让世家对粮食的掌控力下降，这是他们不允许的。依我看陛下不如让太子去做吧，这样子既可以让太子见识一下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从别人耳中听来的；再就是也可以让大家对太子更爱戴一些，太子毕竟是太子，日后是要接陛下的位子的。”

“嗯，等过完年吧。”

“到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吧，没出过长安城，不知道这天下是什么样子的，出去长长见识。”

“唔......也行，朕让敬德和你们同行，保护你们的安全。太子的安全不用多用，对于大唐来说，你比太子重要多了。”李二审视了一番，说的话让姜云明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过誉了，哪能当得起？”姜云明打了个哈欠，朝着李二摆了摆手。“事情都说完了，没什么事云明就回去了。”

李二看着姜云明的背影。再看他来姜云明有些不太好捉摸，正经时能怼的满朝武无话可说，不正经是像个市井混子。

离开了皇宫，走在朱雀大街上，姜云明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在长安城里置办个住处。在田家村和皇宫往返太麻烦了，自己总是忘记叫家里的车夫来等着自己。

走过朱雀大街，城门处守城的士兵看见姜云明之后上前行礼，让姜云明有些奇怪，自己走了这城门多少次，士兵也就行个礼，从没跑下来找他。

“见过泾阳伯，这里有个女子说是伯爷的人，从中午就开始在这里等您了。”

顺着士兵的视线看去，一个女子坐下士兵换岗的小屋子里，低着头，看不清是谁。姜云明走了过去，听到有人来，女子抬起头，却是早上在西市的林馨怡。

见到是姜云明来了，林馨怡起身盈身福了一礼，没有说什么。

“你母亲安葬好了吗？”

“幸得伯爷慷慨，家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林馨怡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办妥了就好，姑娘节哀，逝者已去，你还要带着你母亲对你的爱和期望活下去。”

姜云明说完就转身离去，但是林馨怡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姜云明皱眉。

“你这是做什么？我给你的银钱足够你安葬好你母亲之后安稳的过上一阵子了。”

林馨怡福身，抬头看着姜云明，眸子很清澈，有一丝动人。“馨怡在西市所言是卖身葬母，伯爷慷慨。不过既是伯爷出钱为馨怡安葬了母亲，那馨怡余下此生就是伯爷的人了。剩下的银钱馨怡送给了这些年帮助过馨怡的人们，若不是他们，馨怡怕是早就不知葬身何处了。”

姜云明叹了口气，这吃人的封建社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姜云明有些怕林馨怡是世家对付他的手段，但是林馨怡的遭遇还是让他有一丝恻隐之心。他本来认为自从奶奶去世之后，他就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大唐，但是他高估了自己，自己的性格怕是注定他不会成为一个漠视着众生在困苦中挣扎的人。

什么都没说，姜云明兀自朝着田家村走去，林馨怡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进入了田家村，冬日白雪覆盖下的村庄没什么人出门，偶尔遇到的几个人都会和姜云明攀谈几句，林馨怡能看的出来人们对姜云明有着一些亲近，一些爱戴，一些感激，还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林馨怡对这个伯爷很好奇。姜云明封伯的时候她的生活已经难以为继，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关注那些和她的生活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西市的时候很多人围着她看，姜云明却出了手，而且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这让她安葬好母亲之后还有余钱送给那些曾经帮助她的人。她本以为姜云明再好，也会像其他的勋贵那样，但是自己在城门等了他一天，姜云明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带她回家，他对她的出现感到很诧异，仿佛他出手帮自己却不是想买下自己。

走进了伯府，林馨怡还在兀自胡思乱想。招来管家，姜云明让管家带着林馨怡去换一身衣服，自己又回到火炉旁边的躺椅上，摇晃了起来。

不一会儿管家将林馨怡带到了姜云明面前，换了衣服的林馨怡让姜云明眼前一亮。府上没有其他的女人，只有侍女。管家让一个侍女给林馨怡拿了身衣服，换下了破旧衣服的林馨怡姿色难掩，让姜云明都不得不感叹林馨怡是个美女，哪怕就以他后世的眼光来看。

林馨怡仿佛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站在姜云明身边，随时准备听着姜云明的吩咐。

姜云明躺在躺椅上，摇晃着，想着今天火药署的事情。林馨怡站在姜云明身边，有些好奇的看着躺椅，她没见过这种椅子，很新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姜云明的声音。

“听西市上的人说你家里人原本是太上皇时候的大臣？”

林馨怡愣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回伯爷，是的。当初奴婢家中是大唐刚刚建立之时的第一批被选拔的官员，只不过如今的陛下登了基，奴婢家中便遭了连累，才落到这般境地。”林馨怡很快的进入了角色，以侍女的身份自居。

听着林馨怡的自称，姜云明有些无奈，看样子这林馨怡算是认定了要跟着他报恩了。林馨怡表现的完全不像曾经是一个官宦家里的小姐，可能是家族破败的这两年让她学习了很多。在大唐，没有点根基活得通常都不会很如意。

林馨怡的手脚很勤快，让姜云明挑不出毛病。原来他并没有贴身的侍女，李二给他的那几个宫女没被他当做贴身侍女用，现在看来这林馨怡挺合适。

晚上熄了灯，姜云明躺下，听着外厅的声响，那是林馨怡在外面躺下了，方便半夜他起夜或是有什么事，能够第一时间进来。

自己的唐朝生活似乎更加腐朽了，越来越贴近这大唐的贵族老爷们的腐败生活了。但是不得不说，真香！

冬日的大唐很不方便，很多事都不方便，没有了李二的召唤，姜云明默默地在家猫着冬。前些日子让人把暖气片打了出来，简陋的暖气通遍了伯府的大部分地方，就连下人住的屋子姜云明也没有偏颇。躺在躺椅上，盖着一层皮裘，姜云明感叹这生活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寒冷的冬天，大唐的食物简单而单调。蔬菜就只有白菜和萝卜。白菜不是后世的那种大而饱满的白菜。大唐的白菜被称为菘菜，叶子有些稀疏。萝卜也不是后世那种甚至能当水果吃的萝卜，姜云明第一次生吃的时候被辣的原地直蹦。

吃羊肉吃的姜云明天天上火，燥的姜云明几次都想去平康坊了。前些日子姜云明摸着手指上生起的毛刺，终于忍不住让田家村的人帮忙建造了一座蔬菜大棚。没有后世的塑料油纸很玻璃，姜云明用这大唐做油纸伞的油纸作顶，虽然透光性差了点，但是总比没有的好。大棚里通上了暖气，就让大牛和村长住在大棚边上的小屋子里，大牛看着给暖气添火。

村长看着姜云明让人再小屋子里抬的火炕，表示自己家都不会去了，今年冬天就住在这里了，给姜云明看着大棚。

虽然村长很喜欢住在大棚的小屋里，但是他很是怀疑姜云明冬天种菜的举动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姜云明让村里人帮忙种了很多蔬菜，茼蒿苋菜韭菜这些应有尽有了算是。不过没过多久，村长就看着地里冒出嫩芽的菜苗有些呆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林馨怡对自己伺候的这位伯爷越来越好奇了。他完全不像之前的主家，时不时的对自己动手动脚，正人君子到了自己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林馨怡感觉姜云明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之前她从来没想过在冬天也能种菜，还有那些暖气，把铁管子里面装上水，用炉子烧热，整个屋子暖和的像是春天。他从来不去上早朝，但是林馨怡却看见过很多人来拜访，国公之子，国公，甚至是魏王和皇帝都来过，他却每天都躺在摇椅上，神情惬意。

姜云明依旧每日在躺椅上，只是把身后林馨怡手上的烤豆子换成了板栗。临近年关，田家村的人时不时的就来府上送点东西，姜云明给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装上了暖气，让田家村的人们都很高兴，他们从来没想过冬天能这么暖和，所以每当有点好东西的时候都会给姜云明送来一点。姜云明一般是不收村民的东西的，他和村民们相比日子好太多了，直到那天村里一个叫狗蛋儿的小孩子给他送来了一小兜板栗。

姜云明很惊喜，之前他一直吃烤豆子，虽然解闷儿但是总是放屁，让林馨怡总是偷偷的捂嘴笑，每每都让自己很是尴尬，但是有感觉手里没点零嘴儿又太无聊了，这下换了板栗应该会好了，而且板栗也比烤豆子好吃多了。

依旧每日百无聊赖的烤着火，嘴里不闲着，这大唐冬天的休闲活动太少了，而且外面寒冷的天气让自己一点挪窝儿的心思都没有。直到有一天，伟大的李二陛下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把姜云明从躺椅上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