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3）

刘縯想笼络南阳豪侠、借用江湖力量失败，使他不得不重新审慎起目下的情况：流民队伍中规模较大的两支，一是绿林军，遭到重创，正在四处躲避官兵的围剿，是否能够东山再起为未可知；二是赤眉军，刚打败了更始将军廉丹和太师王匡强强联合的朝廷大军，势头正盛，是目前农民起义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刘縯知道，举事讲究时机，先前起义的都是流民，没有组织、没有纪律，这样的队伍一旦冒头，多半会被朝廷镇压下去。而现在，赤眉军的壮大让他看到了危机，如若他再不下定决心，赤眉军很有可能乘胜一路打到长安去（虽然刘縯并不知道赤眉军此刻正在为是否进军长安而举棋不定），到时候，这天下恐怕就没他刘縯什么事了。

起义势在必行，刘縯心中已下定决心。

可是兵呢？上哪里找兵去？

刘稷似乎看出了刘縯的心事，对他说：“大哥，别人靠不住，我们宗室子弟总还是靠得住的。”

刘縯叹了口气，说：“我何尝没想过我们刘氏宗室子弟？可是，算起来，宗室子弟中青年男子只有一千人左右，再加上我所豢养的门客，也只一千多人，这如何能够？”

刘稷说：“我听说绿林军因为遭到重创，首领们意见产生分歧，有的说，入荆州西部，暂避朝廷锋芒；有的说，仍留在南阳，南阳是战略要地，粮食充足，东山再起的机会更大；还有的说往青徐一带，与赤眉军联合。首领们争论不下，又谁也不服谁，时间一久，一些人就有了异心，有几个小首领原本人马就少，不想参与大首领们的争执，于是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据我所知，有一支去了新市，另一支去了平林，这两支人马加起来有五六千人。新市和平林离舂陵都不远，大哥这些年名声在外，若得大哥召唤，这两支队伍或能来投奔。大哥何不试一试？”

刘縯听完不由得精神一振，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道？”又用力拍着刘稷的肩膀道说“七弟，你怎么不早说！？”

刘稷叹口气说道：“他们都是流民武装，纪律松散、没有组织，虽用得一时，终究有后患，是以小弟一直未对大哥说，方才见大哥一筹莫展，想来也只能试一试了，还请大哥莫怪小弟。”

刘縯道：“你思虑周到，我又怎么会怪你？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最重要的是兵力，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解决！”

平林兵仅千余人，刘縯往说，自是一拍即合；新市兵有五千人，人数多过刘縯的舂陵军，对刘縯颇为忌惮，又怕将来军权落入他手，思来想去下不了决心。刘縯亲自前往新市游说新市兵首领王匡、王凤、马武：新市军虽还有五千余人，但绿林军新败，如今又四分五裂，想要再成为几万人的大军恐怕很难了，凭这点兵力，根本不用朝廷出马，就算放任你们，你们也会自生自灭，而我舂陵军乃汉室血脉，如今天下大乱，说明王莽纂汉已遭天谴，人神共愤！我们匡复汉室正是顺应天意，诸君何不顺势而为？兵承诺——新市兵、平林兵都不纳入舂陵军，各首领仍统领各自的人马，分作三部，仍由原来各自的首领统领。王匡、王凤、马武三人见刘縯说得有理有据，况且兵权仍在自己手中，便不再拒绝与舂陵军联合。

至此，刘縯共募得军士八千人，众人推选刘縯作为统帅。 刘縯起兵打着匡复汉室的旗号，因此，这一部被称作汉军。

汉军一路攻克了唐子乡、湖阳、棘阳等地，一时军心大振。

但有时，胜利来得太猛烈也未必是件好事。胜利或失败都像是滚雪球，它会让你赢得军心、民心、声望、威望，这些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失败同样会让你失掉军心、民心、声望、威望，这些同样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同的是，胜利的雪球最终会定型，你将拥有天下；而失败的雪球会破碎，你会在瞬间一无所有。

汉军的节节胜利，也如滚雪球一样，队伍越滚越大，到了棘阳时，已是一支拥有五万人的军队了。

胜利可以带来诸多好处，也能带来坏处，好处可以多多益善，但只要有一处坏，就足以致命。

此时，骄横的士气开始在军中蔓延开来，作为主帅的刘縯非但没有制止，自己也有些狂妄了，以为宛城指日可下。

刘縯拖家带口，领着大军从棘阳徐徐而来，在离宛城三十余里的小长安安营扎寨。而此时，棘阳县长岑彭已在小长安布下了五万精兵。自棘阳一战，岑彭吃了大亏，不得不带着家小逃到宛城。对于刘縯，他必要打败他才能痛快。岑彭从棘阳逃到宛城后，在宛城募得精兵五万。小长安是通往宛城的必经之路，岑彭便在埋下伏兵，专等刘縯来。

此值冬月时节，夜里雾多。寅时，岑彭率小股分队往汉军大营劫寨，放火烧营后，且战且退，装作力战不能的样子。刘縯因在棘阳大胜岑彭，是以并不把岑彭放在眼里，觉得岑彭不过是懦弱无能之辈。看到岑彭败退，想也不想就下令追击。就在刘縯沉浸于追击岑彭的残兵败将之时，大雾慢慢地弥漫开来，渐渐地，刘縯的士兵们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三步以外看不见人影，也辨不清方向。警觉一点的士兵发觉不对，想撤退，却晚了。此时，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来许多官兵，对着汉军就是一顿乱砍，不一会儿，大批的汉军士兵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活着的人则相互踩踏，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乱逃......

汉军起兵时是带着家眷的，刘縯把舂陵所有的宗室家眷都带上了。虽然这样会拖慢行军速度，但刘縯不得不带，因为，舂陵军一旦离开这里，家眷就是死路一条。

待刘縯逃回营寨的时候，营寨也是一片惨状：除了一片狼藉，叔父一家被杀；两个堂弟被杀；自己的二弟被杀；二妹被杀；三个侄女被杀......刘縯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嚎啕大哭。

此一战，汉军死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