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救赎(捉虫)

皇帝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苏玉薇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比她还不按套路出牌。这般突然就对她吐露心声, 到底是为哪般啊？偏偏萧玄清说这番话的时候, 带着一丝真挚。萧玄清不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 可是苏玉薇从来都没想过萧玄清有一天会发自内心地对她说这番话。好在苏玉薇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反应也是快。

只见苏玉薇垂下头，脸颊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裙子。随即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王爷这笑话真是愚蠢至极。”苏玉薇尽力维持着的平静的声音, 撇过头去看窗外的脸。苏玉薇这副样子，旁人看怎么看都是藏不住的害羞, “王爷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若是说出来一项，我就相信。”

“你美。”萧玄清毫不犹豫地开口。

“我本来就美，不用你说。”苏玉薇的头抬得越高了，声音也夹杂着一丝高傲。

皇帝看着这个和往常看起来一样，却看天看地怎么都不肯看萧玄清的苏玉薇，只觉得这两人他有些看不懂了。他们到底互相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我知道你不在乎, 说你美的人肯定许多, 我只是想哄你开心。我为你心动, 哪里有那么多理由。”萧玄清神色认真地说。

皇帝觉得, 他真的应该离开了。他现在就想去后宫, 找一个真心喜欢他的妃子。想了一圈, 皇帝还没有找到。倘若他不是皇帝, 那些大臣的女儿怎么可能给他做妾？说是爱慕他, 可真重看重的，还不是他的身份？

“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苏玉薇猛地回过头来，带着几分女儿家特有的骄傲与明艳看着萧玄清。那红红的脸颊，宛若春日里的桃花，灼灼其华。

“你要怎么证明？”萧玄清笑着问道。

“怎么证明？这个还要我想，你真是没诚意。”少女特有的嗔怪，看得萧玄清有些失神。

这一次，皇帝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果断转身就走。看着屋子里面的两个人没一个注意到他走了，皇帝更心塞了。是谁刚刚还说两人并不彼此喜欢的。他信了才是傻子。

皇帝刚一走，苏玉薇的脸立马就变了。什么红润，什么娇羞，这种表情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脸上而已。

“你看，这就走了，多好？”苏玉薇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果然，就不该相信这个女人。萧玄清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旖旎，迅速消失殆尽。他早就该清醒了，这个女人别看才及笄半年，可是她的心态早就不是什么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有的了。经历过大风大浪腥风血雨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明媚与娇羞？怪只怪刚刚的气氛太好了，那种感觉是萧玄清在苏玉淋身上不曾感觉到过的。

萧玄清突然有些好奇，那个让苏玉薇喜欢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待自己的心上人又会是什么表情。

“怎么样，我演得好吧？连皇帝都信了。要知道，我这个可是第一次眼这种坠入情网的高傲的小姑娘。”苏玉薇说道。

苏玉薇这些年其实也演过不少角色，也有不少人在她面前献殷勤，不过，苏玉薇倒是没有演过这种坠入情网的小姑娘。没办法，整个蛮荒的人都知道，她晏家三娘是什么性子，更知道她晏三娘那时是有一个未婚夫的。

“演戏？我还以为你这是把我当做你那个心上人呢？”萧玄清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嘲讽。

“怎么可能。”苏玉薇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那个前未婚夫人虽然……嗯……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都不是好人。最起码，那人看起来还是挺能吸引姑娘的。望月城的小姑娘可有不少人倾慕他，不过，没有人敢撬我的墙角。”

望月城是哪里？萧玄清默默地记住了这个词。

“因为你比他们都美？”萧玄清问道。

“这话我喜欢听，虽然你猜错了。她们都觉得，我虽然比她们都美，可是我性子不温柔，配不上他。不少人都想挖我的墙角。不过，她们不敢。我和他订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当地出了名的不好惹的，谁敢撬我的墙角，我就敢……”似乎想到了什么，苏玉薇笑了笑。

“你做了什么？”萧玄清刚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他觉得他不该问她的。

果然……

“我撬了她娘的墙角，她姐妹的墙角，她嫂子的墙脚。好好地一个家，被我折腾散了。打那以后，所有的姑娘就算是对我未婚夫再有想法，也不敢再做什么了。”苏玉薇笑得有些冷漠。

“……”萧玄清觉得，他果然不该问。这可不是上梁里那些有着礼义廉耻的姑娘。这个是敢和男人动刀枪的，更加不会和你讲什么道义。

“当时好多人都骂我，说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勾引别人是我不检点。还说只是一个姑娘家做错了，何必去牵扯人家一家子？真是可笑，我勾引男人？他们有什么资本需要我勾引？我不过是往他们那里站了站，说了几句话而已。怪我太好看？是他们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苏玉薇冷笑，“真要我去勾引，他们还不够资格。不过，后来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了。”

“你又做了什么？”萧玄清忍不住问道。

“还能做什么，挨家挨户踢馆子去呗？”苏玉薇的眼神变得有些冷。那时她娘刚死，晏家就乱了。晏家的那几个不老实的，早就被她娘收拾了，留下来的几个，想动也没胆子没能力动。晏家虽然没有内乱，可是却有无数的外敌。那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要取代她晏家。于是，她苏玉薇便一个一个地去找，血洗了小半个望月城。

“萧玄清，别试图从我身上找到救赎，你也不可能爱上我的。就算是有那么零星的心动，不过是因为我挑起了你生活的波澜罢了。”苏玉薇难得的正色了几分。

“你把皇帝直走就是为了说这个。为什么？”萧玄清问道。

“两个带上伤疤的人，是无法彼此温暖的，我无法给你救赎，你也无法给我救赎。所以，放弃吧”苏玉薇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平静。

“之所以带着疤痕，不过是从前真的动了情了。就算是两个烂到了骨子里的人，也是有一丝真挚的。为什么不能把这最后的一丝真挚给彼此？”萧玄清开口道，“他们弃之如履的，正是我们最需要的。没有人会比你我更适合了。”

刚要往外走的苏玉薇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神色认真地看着萧玄清。

“倘若我们二人青梅竹马，也许我们会相爱。可是，俗世沉浮、物欲横流，我们都是爱不起的人了。你不曾参与到我的过去，亦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你不知道我是个有多狠的人。为了利益，我可以随时对你动刀子。你真的以为我在乎我爹吗？倘若有朝一日我爹挡了我的路，我一样会对他下手。”说到最后，苏玉薇神色一冷，“纵然我有朝一日真的喜欢上你，我也可以出卖你。就算是我不出卖你，我也会算计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你有价值。倘若你真的对我动心了，你会比对苏玉淋动心的下场害惨。你要明白，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对你完全下死手，是因为那对我而言没有好处。而我之所以帮你，也是利益使然。我对你，言尽于此。”

苏玉薇回过头去，缓缓往外走，似乎要走出这个世界一般。

萧玄清似乎是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他知道，苏玉薇说得都是真的。让一个随时会娶你性命的人做你的枕边人，是萧玄清从来都不会做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了这一点？

正在往外走的苏玉薇猛地被人拉住。

苏玉薇转过头去，看着萧玄清。

“为什么对我说着这些？”萧玄清知道，这一刻的苏玉薇是善意的。可是萧玄清也知道，苏玉薇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尤其是对他。

“你想看一看，看我是如何走出来的是吗？你想看着我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好似那一刻便是你的将来，是吗？”萧玄清问道。

“萧玄清，倘若有朝一日你能让我不顾一切，那便是你我的救赎。还有，你真的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你说的话很动人，苏玉淋放弃你是她的损失。”苏玉薇说完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玄清一愣，随即苦笑。

“心悦苏玉淋的时候，我还不会说情话。”萧玄清的话仿若清风般拂过苏玉薇耳边。

苏玉薇的脚停了片刻，随即继续向前走着。

“放弃吧。”临出门前，苏玉薇低声说道。这是她给他最后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