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牛日子时

黄泽元这回没有遇到上回被别人讨债的事，倒是很顺利地就和常常去了地界。去地界的时候是黄泽元开的车，常常坐在车上，没有说他此前来的遭遇。

常常想，说不定又会遭遇上，当然也说不定不遭遇上。

遭遇世上的人和事，不管是人间的事还是非人间的事，都得看机缘，还得看在什么时间节点。如在烦的时间节点遇上烦心的事，和在高兴的时候遇上高兴的事，在概率上应该都是一样的。人们都说或者说指望能够预期，但归结下来，谁又能够预期呢？世上能够明了的事，多半是事后的事，世上从来不缺事后诸葛亮，事前的诸葛亮，几千年来，也只有三国期间出过一人。

事情如果这样说出来，人们多半是不乐于听的，常常多半时候也不会说。他倒是能听得进去。听不进去的人会说这是危言耸听，听进去的人多半什么都不会说。常常有时相信机缘，有时又不相信，全凭他的遭遇。在他遇事受阻的时候，他相信；在他一帆风顺的时候，他不相信，或者懒得去信什么。

去得地界，地界还是模糊，就连那天常常和那边的话事人指认过的点，似乎也是模糊的点。

问题就出来了，常常怀揣冥币，却使用不上，本来是要遇见鬼的，却没有遇见鬼。那天见识的景致仍旧存在，只是再也没有见识他那天遇见的人。

黄泽元说，地界的事是当不得真的，找个地方，说是就是，如果要当真的话，得由胡登临去弄，他毕竟是地方大爷。

是不是大爷任由他说，至少眼下没有谁见识过。不过黄泽元这种说法没有错，由胡登临出面，或许比由常常们出面好得多。

没有遇上石姐，也没有遇上话事人，倒是有一只青蛙跳到了常常的脚背上，猛力地踩了常常几脚。青蛙还真是用了力，常常的脚背有鞋隔着，但仍旧能感受到青蛙脚下的力量。

或许是什么征兆，只是常常没有领悟出来。或许本身就没有什么征兆，只是常常想多了。

常常和黄泽元就在他那天预定的地点坐了下来，先是休息了一阵，然后就说起了牛日子时的事。

其中弄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在这里集中，等到上子时一到，车轮一磙，就过去了。一是距这里留点距离，到时把车过这点的时间，卡在牛日子时，反正在时间上确保不耽误就是了。

两个方案都没有定论。常常自然也为这事心虚，他着实弄不懂会不会出现意外。

趁黄泽元不备，常常顺了顺青蛙的背。青蛙在他脚背上的用力就减少了一些。不过青蛙也不打算离开，仍旧在常常的脚背上靠着。

常常觉得，或许是得当着青蛙的面许个愿，或者承诺点什么，这事才会有个了结。但他不愿在一只青蛙面前下矮。如果说让黄泽元知道，给青蛙下矮就是一件丢人的事，常常至少不想在黄泽元面前丢人。

常常又顺势摸了摸青蛙，仍旧没有说什么。他倒是让黄泽元把车调头，趁着天色尚早，早一些回到秦城去。

车一调头，青蛙就跳走了。也是用力踩了常常一脚，才跳走的。跳走后还不甘心，还冲着常常们的车辆叫了三声。

常常心里打着鼓，一直打出去离地界至少有三舍地，鼓声才停歇，心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黄泽元冲常常说，事情是真的写下了的哈。

常常说，当然是定下了的。

黄泽元说，那好，看在胡登临那里有没有一线商机。

黄泽元就专心去等牛日子时。这段时间他的生意不是很好，欠账的人不少，但很难讨要，有些账关键还是糊涂账。讨糊涂账的生意黄泽元多半是不接的，有时也接，就是手上实在没活的时候。

讨糊涂账的回报高，但在接手生意之前还得认真评估，看遇上的是不是都是些糊涂人。这人的糊涂也是有区分的，有的人是真糊涂，有的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人是糊涂与不糊涂各参半。如果遇上以上说的三种，账还算是要讨要，如果遇上混杂的，谁接手那样的生意，谁就会陷进泥潭。

黄泽元算是聪明的人，只要他出手的，十有八九都不会出差错。就糊涂账来说，接手讨债的人一定不能糊涂，装都不能装，就得把账面弄明白，即便是做假、也得弄明白。

其他几位常常去电话再三确认。胡登临那边，常常也和他对接了仪式的事。胡登临说，仪式还真得弄，这叫喜庆。常常就说了在地界上弄的想法。胡登临回，可以是可以的，但麻烦。常常说，其实也不麻烦，就是你那边来些人，我这边去些人，算是你给我这边去的人的脸，毕竟可能会让他们掏腰包的。

掏腰包这事胡登临自然是想，但怎么个掏法，虽是作了预案，那是做鬼官样章，要是那些预案都能掏得来钱，常常镇也不至于那么穷。

胡登临说，好的，就这么定了。

常常说，要得，我们就这么办。

到了牛日那天，常常起了个大早。事先的安排各自心里都有了谱。就如之前所计划的，该借的都借了。借车，借人，借行头，包括借内裤。或许这些借不一定全真实，至少是说出来像真的。

比如说乐乐借的内裤，谁去考证呢？这事自然就得由自己说借的人说了算。

车倒是全借的。常常只借了车，李满除了借车还借了司机。

一行人傍晚从秦城出发，到得地界，离子时相差不远了。夜晚的地界灯火很暗，星星点点，有豆油那么大一点点，灯火在风中摇摆，细若游丝。

常常手心有冷汗，他借手握着方向盘，把手心的冷汗，掩饰了下来。

车在地界停成了一排，不熄火，任由车灯亮着。

这个时候艾草派上了用场，艾草主动下得车，去五迷三道，叽叽咕咕弄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