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徽元会篇 第1回上 混沌初开三方为王

“关于传说，你们知道几个？”说话的老者拂须自傲道：“来到就是赚到，今日我老头子就讲几个人人知晓，却无人敢信的传说……”

在羌武国原都城赤黎城最西南部，远离东北主城的一处混乱的海港小镇云浮镇，人来人往的城门外，一处破败的驿站里，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摇头晃脑自说自话，来往的人不知听过多少遍他讲的所谓“传说”，人人都称他病得不轻，人人都不把疯病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有藏在暗处的生灵们在仔细聆听……

大雨滂沱，坐在破布帐篷里的老者眯着眼，不知看向何方。他端起一碗混了泥水的浊酒，颇为享受地咂摸两口。放下酒碗老者开始了今天的讲述：“上古时代混沌初开，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石，坠入这片充满灵力的大陆，顷刻间强大的冲击，将这片原本完整的大陆震裂三分……

“此后不久，陆地上出现了拥有玲珑心的神奇物种，他们依靠生来便亲近自然之力的玲珑心，来感知灵力并转为己用。最早发现他们的人类称这些神奇的生物为奴瓦，意为新生灵，也就是几百年前的圣灵，现如今的圣灵族。不是所有奴瓦都愿意与人类来往，他们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与人类亲近，那些奴瓦使用从自然中获取的灵力，帮助人类打造家园，为自己的种族带来和谐……”

路过此处，进来躲雨的旅人注意到这个絮絮叨叨的老者，他见天幕晦暗未有收雨的迹象，为打发时间坐在老者近处，听他讲述这段未有耳闻的故事。

“在圣灵的帮助下，人族虽已扩张，但人欲也随之高涨，无声无息之时，满足私欲的种子悄悄落入人们的心中，吸食着人们最初的善意，最终长出贪婪的恶果。人族之间开始了毫无意义的争斗，其中崛起八大蛮王纠结势力，分别占领了三方陆地，将其划分为西南国、中海国、东南国。八位蛮王为争夺人族之王的位置，开启了几十年鏖战。”

旅人这时才知，原来当下三鼎之国中的东南国依旧沿用了千年前的部落地名，而羌武国与奡云国，分别对应老者口中的西南国和中海国，从未听闻还有八位蛮王的古老传说的旅人，听得越发仔细，生怕错过老者口中的话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也是毫无意义的，疲于战斗的蛮王们，歇息下来，看到了日益繁盛的圣灵族，圣灵们美妙而强大的力量、长于人族的寿命，在蛮王们看来，即向往，又恐惧，他们认为没了圣灵族，人族便可结束斗争。八蛮王之中羌、妘、姬三位蛮王拉拢亲近人族的圣灵一族——玄鹤族，帮助他们结束了人族长久以来的战争。”

“圣灵族？”旅人从未听闻这个种族，好奇心被撩拨起来，忍不住发问：“这一族被覆灭了吗？为何从未听闻？”

“那是自然，因为人族将圣灵视为异类，将其种族称为圣灵族。”老者摇摇头，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抬头瞥见旅人的腰侧有一串样貌特殊的钱币，推测他是炼器的灵修者。

老人语气中带着惋惜接着说：“他们的命运，在人族之争结束之后，开始走向了灭亡，羌、妘、姬三位蛮族之王合力围剿圣灵族，就连帮助过他们的玄鹤族，也被逼退在一处不知名的岛屿，全族拼尽全力，只留下一名稚子。”

说到此处，老者停歇半晌，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从此三王大肆宣扬圣灵族倾灭，然而悠悠众口哪有那么容易掩盖，圣灵族的后代们屡次回到陆地报仇，都被击退，圣灵族也从那时起被冠上妖魔的恶名，真是惨哦！”

旅人听完这些话，忽然警惕起来，他看了看破败的驿站外，除了自己似乎没有旁人在意这老者的话，他低声询问：“此等狂悖言论，你难道不怕惹来麻烦吗？”

老者哈哈大笑，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像我这般个孑然一身的疯子，说些风言风语不过随风就散了，你要是当真了，也要被做当疯子咯。”

说罢，老者就势躺下，摸出一根木筷，敲打着本就残缺的酒碗，唱起奇怪的词调来：“强云集结遮日月，九重归路断云霄，野火腾风漫天起，孤儿翼短空悲啼，尊亲为挽丹心在，义愤挥刀分阴阳，日月如流梦依旧，孑孓残羽无所求，玲珑之心换杯盏，对雨浇愁思长留。”

旅人无法理解他的词调，却依旧矗立许久听他唱完。老者放下木筷，从身后的破布口袋里摸出一本来递给旅人：“曲儿听完了，与我便是有缘人，老朽送您一本吧。”旅人瞧了一眼老者手中那本已经卷边的破本子，封面上绘有如丝缕一般细的四个字——“万灵宝鉴”。

旅人看看那破，又看看老者，笑道：“我就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你说的都是这本上的东西。外面卖的比你这要新得多，我若是真想要，街上随便买一本就是了。”

“哎，那可不一样，我这一本才是真迹啊，记载的圣灵族轶事、秘闻都是真的，外面那些要么是残卷，要么都是胡言乱语，哪有我这本好，保真又全乎。”

“都是些危言耸听、虚无缥缈的东西，老人家还是少看这。”旅人推开了那本破拒绝了老者。旅人回头看，外面的大雨已经转变成了雨雾，他在老者的酒碗旁放下一袋银钱，随后踏入蒙蒙雨雾离开了驿站。 老者的目光从旅人的背影上收回，落在了蹲在对角墙下捧着脸的小孩身上，他正笑嘻嘻地望着老者。老者瞧那小孩衣着干净整洁，不像是穷巷子的人，便笑眯眯的冲小孩招手。

小孩起身向他跑来。老者将那本被旅人拒绝的塞给了小孩，笑道：“你也听完了我的曲儿，他不要这，那就送给你吧。”小孩懵懂地接过，随意打开来看了看，竟惹得他发笑。

“你是灵修吗？”小孩看看老者已经在原地躺下，不理睬自己，于是揣着离开了驿站。

“既是虚无缥缈，又何来危言耸听？呵，觊觎圣灵的力量，又害怕这力量过于强大，只有毁掉才令人心安，他们自己倒修炼起来，什么灵修、器修，都是假把式……”老者自言自语着逐渐睡去。

片刻功夫，老者在阵阵轻声呼唤中醒来。他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原来已经入夜。一团荧火从老者背后升起，照亮了四壁漏风的驿站，老者在萤火照耀下转身，盘腿坐在草席上，尚且疲惫的双眼扫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几位年轻人。

中间的那位率先发话：“本不该打扰前辈清梦，但一月期限已到，我等特地前来提醒前辈。”

老者想了想，说道：“嗯，是说过一个月后来寻我，说说吧，城里情况如何？”

几位样貌各异的年轻人互相看了几眼，抬头回应道：“按照前辈说的，我们潜伏在村里，找到了一个卖花灯的，一个月来，花灯担子倒是没变，但卖花灯的人换了好几个。”

“城外出事的地方，总是那个卖花灯的消失的地方，每每有人消失，圣灵族归来的传言都会满天飞，恐怕圣灵族尚存的消息，就是他传出来的。”

另一人补充完他的话，老者才问：“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几天前就不见了踪影，暗查一番才知道已经举家搬走，去了赤黎城主城。”说话那个年轻人，拿出一个锦缎外包的折子递给老者，“我们在那人的家里，看到了被留在桌上的这个折子，恐怕是故意的。”

老者打开折子扫了几眼，合上折子说：“老夫每日在此唱说那些旧事，也无人来管，他们不是不知道，关于圣灵族的传言，说就说了吧，既然一月期满，我便启程吧。”

几位年轻人见老者要走，跪拜在地说：“虽仅有一月，但承蒙前辈关怀照拂，我等弱小圣灵才能化形，前辈恩情无以为报，我等在此拜谢。”

“云浮镇上的隐灵族不少，你们是否要加入他们？他们虽亲近人类，但擅长隐藏灵力，习得这一技巧对你们有不少好处。”

那几人摇摇头回答道：“他们大多都加入了万法会，我们自由惯了，不愿受拘。”

老者闻言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转念一笑。

老者站起来，装好那封折子，看看这破败的驿站，心中竟有一丝留念，他扶起几位小辈，嘱咐道：“一个月来，往来百姓对我避之不及，这不是他们的错，你们若想长久的在人间生活，定要看顾彼此与人为善，不要轻易在人前展露灵力，赤黎城东北主城，名叫青城山的山腰处，有一座刍荛（hra）观，你们若遇到实在难以解决的困难，去寻观里的净慈方丈，他是个可信之人。”

“前辈教诲，我们都记住了。”几位再次拜跪，待抬起头来，老者已经消失无影，地上独留一只折纸千鹤。

天际泛白，带着简易行囊的老者，坐在前往赤黎城的牛车上，看着过往归家的百姓，思绪随颠簸的牛车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