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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堡篇 第10回上 佳节将至人如雁归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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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禾今日未能赖床,一早随着父亲,带着数来条与他同高的大鱼,还有一桃子亮丽的蔬果和肉干,去往知子罗西边的黑角湾,为“奉主”献上他们家的贡品。

设立在黑角湾附近的福堂门外,早已排上了许多与顺禾他们一样前来送贡品的人,他们等待着进入福堂,在明日福舟节之前送来自家的贡品。

关于福舟节,有一个在知子罗妇孺皆知的传说。

约是百年前,知子罗有一家渔户,父亲和不足1岁的大儿子趁着天还没亮出海捕鱼,他们的目标是名为银斑的鱼,是生活在近海与远海交界处的鱼类。那日卯时,父与子拖着舢板出海,直至夕阳西落都未见父子归来的身影。

有人说父子俩可能运气不好遇上大浪翻了船,早已被海鱼吃干抹尽;也有人说消失的父子被海神看中,留在了海底享福。无论是何原因,俩父子的消失都在村民们心里留下警戒的声音,除了出海寻人,村里人暂时都不敢再去近海与远海交界处捕鱼。

焦急的妻子等待了七日,仍未有父子的消息,就连两人出海的船的残骸都未寻见,妻子最终心灰意冷,只能接受他们再也回不来的现实。寡母带着不足四岁的小儿子,靠着村民扶持帮助艰难维生。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谁也没想到,这对父子竟然安然无恙的归来了。

那一日海上起了大雾,渔民们见此天气遗憾着今日无法出海,正要原路返回时,意外瞧见海雾之中有一团阴影向岸边靠近,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消失的父子乘着船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父子俩的年纪竟没有任何增长。

消失的父子回到家中见到涨了三岁的妻子和小儿子,一家四口相拥而泣。与父子二人来说,这三年几乎只过去了一天而已。

原来父子俩出海那日当真遇上了大浪,他们沉入海底时已经昏迷,苏醒时他们已经被一个鱼尾人身的怪人救下,那怪人说父子俩沉船时正是海底仙人飞升的日子,他们父子落在飞升之路上,所以被海底仙人降下惩罚,留在海底三年,待三年期满就会变成像他一般不人不鱼的怪模样。父子看不清怪人的脸,只记得在幽暗海底中,那怪人闪耀微光的鱼尾。

据那父子讲述,救他们的怪人在即将浮出海面时,喂给他们每人一颗珠子,说那珠子可以帮助他们破除身上的惩戒,但条件是上岸后就会年长十岁。妻子看看父子俩的样貌,却仍是三年前的模样,父亲才说须得家人接受他们时,珠子才会真的起效。妻子自然接受了他们,当即父子俩凭空长了十岁。

原本在屋外听他们讲述的村民们并不信海底仙人的话,却在亲眼瞧见父子俩突然年长的模样后,信了他们。

此后,父子俩每年都会划船至当初沉海的地方,向海里投入一些食物和酒水,作为答谢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怪人的贡品。日子久了,村里人也跟着父子俩一同献上贡品,逐渐供奉的人多起来,才变成了福舟节。

知子罗村里,像顺禾这般年纪的孩子,对福舟节的传说都耳熟能详,只不过他们对福舟节后来才衍生的一些传统还不太熟悉。对孩子们而言,福舟节,是一个可以撒开臂膀放纵玩耍的节日罢了。

从天空泛白时,一直到日头当空,才轮到顺禾他们进入福堂。放下贡品做完了登记,又困又饿的顺禾拽着父亲的衣袖听父亲与同村人闲聊,顺禾期望大人们的对话能尽快结束。

他们聊着今年谁家的贡品最为丰富,谁家的孩子被选为送福舟的魈公,谁家准备在福舟节当晚的夜饮会上相看夫婿和儿媳。

“长洞巷的老付家小儿子,今年成了魈公咧,你听说了吗?他家小儿子早就定了回二姐的独女为儿媳,回二姐知道付小子当选了魈公,转头就去把婚约解咯。”

顺禾父亲也听说了这件事,点头说:“回二姐也是为了自个儿孩子,要是付小子有去无回,她家的女儿难不成嫁过去当寡妇?”

“谁说不是啊,不过近些年魈公们不都没出事吗?”

“哼,要换了是你的女儿,我不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说话的两人之间突然插入一个声音。插话的是庄女,知子罗村里出了名的年轻力壮,村里多数的小伙儿都还不如她。庄女的肩上一边一个挑子,却丝毫不显疲累,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望着两人。与顺禾父亲说话的那位瞧见庄女挑子里丰富的贡品,讪讪笑道:“东西可真不少,今年又是你一人来啊,你爹的身子可好些了?”

庄女不愿与他搭话,越过两人挑着四箩筐贡品迈入福堂。

每年福舟节到来前,16-22岁之间的年轻人们,都会迎来魈公的选拔。适龄的年轻人都需要去福堂登记在册,后再由村里的长老们选出10名水性最好的成为这一年福舟节的魈公。

魈公的职责就是“送福舟”。装载贡品的福舟是用坚固的竹子做框架、色彩华丽却融水的纸做船身,福舟通体约有十尺,高约四尺,在福舟节那天到来时,由五名魈公抬着福舟,一路载歌载舞,从福堂前往黑角湾。那个时候,他们肩上的福舟还只是华丽的空纸船。

一路上,魈公们都要接受沿路村民的祝福,村民用五彩斑斓的彩泥涂抹在路过魈公们的手臂、脖颈、脸颊和后背上,以此祈愿他们能平安归来。健硕的魈公们还未到达黑角湾时,就会变成一个个沾满彩色祝福的泥人。

黑角湾停靠着一艘比福舟略大些的船,用来将福舟运向海湾内近海与远海交界处,这艘船无法航行,只能人力拉动。待魈公们将福舟放上去,村民们才会在村长的带领下,将所有贡品运上福舟。这时候魈公们会下海,身在船只的前方,背着拉船的粗绳,将装载福舟的船带入近海与远海交界的地方。

近海与远海交界处,浅蓝和深蓝的海水交接汇成一条长长的似狐狸尾巴一般的海水线,有的村民称呼那片海域为尾牙海,又因投放贡品的地方就在那里,所以也被称入贡海。

魈公们把船拖至入贡海,在甲板上等待的另外五名魈公,抬着船上装满贡品的福舟,一边高歌,一边将其投入海中,待完全沉没后,船上的人入海,船下的人登船,他们互换后再拖着那艘船回到黑角湾。如此便完成了福舟节最重要的供奉环节。

结束了供奉,魈公们归来,岸上的人们搭好了跳舞的篝火台。这一天剩余的时间,他们便会在这海边,团聚在一起作舞欢唱、饮酒饮食,夜晚起篝火,待第二日天明篝火熄灭,知子罗的福舟节才算彻底结束。

顺禾父亲与人闲聊的话总是说不完的,但今日的活儿还等着顺禾父子。父亲结束话题,背着困乏的顺禾踏上回家小路。

一位年轻人不紧不慢走在他们身后,一路同行。顺禾的父亲听见脚步声停下来,回头辨认,看见年轻人与他打招呼,立马笑着回应。

“宣娃,是你啊,福堂那么忙,你怎么在这儿?”

“村长太忙了,脱不开身,要我去家堡办事。”

“怎么,家今年要参加福舟节?”

“家?”年轻人摆摆手,“今年的备用福舟赶制不过来了,家家主知道这事,说他们有一艘旧船,可以当做备用福舟。家还有自家祭典要准备,和往年一样,不参加福舟节。”

“也是,家要是准备了贡品,那不把我们的都比下去了。”顺禾父亲应和一声,站在原地等待与年轻人并行。

“可是那福舟不是要用布做的吗,木船也行?”

“正是呢,我正要去看看那旧船是不是能行,村长说,大概是像花灯一样的,不过像花灯一样,又能拿来当福舟,得是多大的旧船啊。”

顺禾父亲点头,脑海中想象着家堡里奢华气派的模样。

“家堡里是不是很气派?”

“我也只去过一次,在会客的厅里,看不出气派,只比我们寻常家里大一些罢了。”

“是吗,听说前几日,家失火了?”

“说是天干物燥起的火,幸好后半夜里还下了场及时雨,第二日天刚亮,村长就收到家口信,村里这才通知各户小心走水。”

“天干物燥?”顺禾爸爸觉得蹊跷,直言道:“家有两个寻医的刚住下,当晚,夜里就起火了,他们不起疑吗?”

年轻人看向顺禾爸爸,打趣道:“哟,您是判官附体啊?咱就别管那么多了家的事看看热闹就罢了。” “说的也是。”

草草结束话题,两人在岔路分开。年轻人望着不远处的家堡,歇息片刻后,低头继续前行。

走近了家堡,年轻人不由得感叹家堡当真远,回望来路,不禁心想明明看起来很近,可走过来却有些费力。迎接的人看见他,上前走了几步,问了几句话便领着他进入家堡,一同前往南苑临春馆前的会客厅里,与等待在那的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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