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归暮 (第1/2页)
隔一日,闻笛与鹿未识在尺庐山下分别。
闻笛依然平静如常,举手投足不见丝毫颓丧,甚至还一如既往的威胁阿廿三个月内要送回一百个囚徒。
阿廿也心照不宣的避谈沈家事,两人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沈忱坐的马车在队伍最后。他这两日无人看押,他也没打算逃走,安葬了沈纵的尸骨,把生意悉数交给管家,甚至还在晨起时修剪了花枝,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避与闻笛碰面。
一行人马远去时,沈忱掀开车后帘朝阿廿笑了笑,那双总藏着些许哀伤的眼睛难得清透,很快随马车的转弯消失不见了。
阿廿看着尘土渐散,苦笑道:“沈忱明明什么都知道,不自己去揭穿,偏要来使唤我。”
夜悬阳余光瞄着闻笛的人马彻底消失了,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才慢慢负到身后,“为了他兄长的颜面罢了,当着你师姐揭穿此事,总不太好。”
“沈纵从头到尾都是受害之人,就算当着我师姐揭穿了也没什么,沈忱这个人,总是思虑过重。”
“没什么?”夜悬阳眯眼看她,“别云涧的民风如此开化?”
阿廿愣了,“嗯?这有什么可避讳的吗?”
夜悬阳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难得有了表情,看不出是惊诧还是佩服。
阿廿觉出一丝古怪,夜悬阳这么一个能将男女欢好都坦然说出口的人,竟觉得沈纵之事讳莫如深?
她试探着问:“尊使,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夜悬阳显然也意识到哪里不对,“你在澹台家说起吞噬念境之法,不是清楚的很吗?”
“吞噬念境?哦,你说那个啊……”阿廿满脸假笑,“我瞎编的。”
夜悬阳歪了歪头,好像明白了什么,“编的?”
对于夜悬阳这种心深似海的家伙,阿廿一直告诉自己能不撒谎尽量不撒谎,老老实实解释道:“其实我对于吞噬念境之法只是一知半解,那日我看澹台景已经快崩溃了,估摸着说什么都管用,所以就诈了他一下……”
她突然眼前一亮,“我不会蒙对了吧?”
夜悬阳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憋笑,“嗯,鹿小师姐不愧是天纵之才。”
“真的?我这么厉害?”阿廿笑得像个孩子,不忘追问一句:“可这和民风开化有什么关系啊?”
夜悬阳瞧着她傻呵呵的笑脸,一本正经回答她:“吞噬念境,要双方自愿,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加以咒术催动,两人的念境便可宿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此道需二人都有极高的修为,若能得其精妙,便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特殊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还真会问……
夜悬阳话到嘴边竟有些说不出口,轻轻咳了一声,把视线转偏了一点。
怎奈鹿女侠来了兴致,满眼勤学好问,“到底什么时候啊?”
夜悬阳摆出一副“这可是你自己要知道的”嘴脸,吐出两个字:“双修。”
“……什么双修?”
“就是你想的那个双修。”
夜悬阳是在畜生堆里长大的,从来不会以什么君子品行为难自己,能挤出一个咳嗽的犹豫已经算良心发现,趁着阿廿目瞪口呆前,他又毫无人性的补了一句:“上次我在客栈要补品,你不是懂得很吗?”
阿廿倒是没有太多羞怯,只是用了好一会儿去确认他说的双修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双修。
最终,她在夜悬阳的一脸事不关己中得到了答案,慢慢瞪圆眼睛,“你的意思是,沈纵和澹台景……”
“沈纵在自己家被打了执愠钉浑然不觉,可他从澹台家出来,却知道了执愠钉的存在,好端端的谁会看到他的背?这其中百般错漏,你该不会毫无察觉吧?”
阿廿呆呆的,连眨眼都忘了……她确实怀疑过,关于离骨草,关于执愠钉,她知道有哪里说不通,可惜她这个没有念境的脑袋只能条分缕析,无法冒出自己所悉范围之外的任何想法。
如今,一切的不对劲儿突然全都顺畅了。
那个澹台家的少年从来没有害过沈纵,从头到尾,他只是不肯相信自己害死了沈纵。他自欺欺人的骗了自己八年,受着离骨草噬身之苦,哪怕明知离开寂牢的希望近乎渺茫,却还是撑着所有的意念,即便在蚁噬中对上夜悬阳,也要搏命一试。
阿廿突然明白,他或许并非被她的话击垮,早在沈忱承认了执愠钉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再撑下去的动力了。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去见沈纵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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