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断肠君（下）

看着盘膝坐在原地的云升萍，所有的弟子都是面露疑惑，认输绝对不是云升萍的风格，可是此刻她的确是抚平了琴弦，再也没有一丝琴音弥漫而出。

对面的楚飞虹见状，秀眉微皱，随后冷哼一声，双手连连弹动之下，没有丝毫的停顿，面前的黑衣人挥舞了两下手中的冰蓝匕首便朝着云升萍冲了过去，就算知道云升萍不会这么认输，楚飞虹也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难道云师姐真的认输了？！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楚飞虹有一些优势，但是这一场切磋的胜负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在诸多弟子的议论声中，黑衣人一步来到云升萍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已经高高的举了起来，双目之中的寒光几乎凝结成了实质一般，杀机弥漫，冷风萧瑟！

大长老见状，眉头微皱，一只手伸出来，若是这匕首下落之时，云升萍还没有什么动作，那他便要直接出手，结束这一场切磋，只是这最后的胜负自然也就分出来了。

“情愁愁情难预料，生死死生是无涯……”

眼看着匕首就要落下，云升萍双目之中泛起一波愁情，下一刻，十指慢慢的拨动琴弦，一股令人浑身战栗的哀伤陡然落在了大殿之外！

“这是！生无涯！”

“难道！云师姐要弹奏生无涯！这种令人心碎的感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啊……”

“嘶……这的确是生无涯的曲子，可是……这种从心底生出的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听这生无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不愧是断肠君，只是这生无涯从来都不是战曲，此刻云师姐用生无涯来切磋，岂不是自投罗网……”

听着耳边的大悲之曲，所有的弟子都浑身一颤，双目之中闪烁着晶莹，琴音方起，他们却好像看到了诸多过往的伤心之事一般，这种萧瑟之情，如同寒风一般吹散了所有人心头的火热，只留下一抹悲凉。

大长老听到这里，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升萍，生无涯此曲是越往后，悲伤之情越浓，而此刻云升萍这一首生无涯刚刚开始，这悲凉之意已经弥漫了整个虹琴院，若是再弹奏下去，这曲中的伤情怕是能够折断人心！

“可恶！生无涯！想用这首曲子来扰乱我的心绪吗！休想！”楚飞虹盘膝坐在原地，听着耳边的哀伤之曲，面色狰狞，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波澜，十指连连舞动，想要催动黑衣人尽快动手！

“人间悲欢几多事，别离重逢故人去。”

云升萍慢慢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出，十指不停，琴音不断，而面前的黑衣人却不停的在原地挣扎，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芒，却迟迟落不下去。

“你们看，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哭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云师姐的生无涯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黑衣人难不成是真人？断肠君……好厉害的断肠君……”

“你们若是好好想想云师姐这几年经历的伤心事，便会明白这一曲生无涯为什么会有如此浓郁的悲凉了。”

一众弟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纵然视线有些模糊，却都将目光放在了那盘膝而坐的白衣佳人身上。

为情所困之人，丢了往日的风光，看尽人心的凄凉，明明知晓心上人在何方，却无能为力，甚至不知道此刻那心上人是否同样思念自己，岁月流转，这思念之情在旁人的冷眼嘲讽中非但没有任何的消褪，反倒是越发浓郁，纵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凄凉便是源于这一场看似没有终点的情缘，却也不愿意割舍，却也不愿意忘却。

“这就是生无涯吗……真是能切断人心的曲子。”浪滔天站在角落之中，听着耳边的曲子，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想不到我堂堂四大恶人之一，如今也会有如此动情的时候。”浪滔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云升萍，双眸之中闪烁的却是自己的过往。

琴音漫漫的流淌到虹琴院的各个角落当中，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跟着安静下来，一缕缕哀伤本应该掀起层层叹息，此刻却飘进所有人的心中，将哀伤弥漫到胸膛，却又抚平那心中的躁动……

楚飞虹面色狰狞的看着云升萍，此刻就算是她，心中也不由得被悲凉填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云升萍会弹出这样的曲子，为什么本不应该作为战曲的生无涯却能压过她的广陵散，纵然楚飞虹不愿意相信，但是眼前的一切在告诉她，这一曲生无涯如同束缚了她的双手双脚一般，令其不能动弹分毫，反而处处受制于心中的悲凉。

“给我动啊！把匕首刺下去！刺下去！”楚飞虹心中怒吼一声，十指疯狂的弹奏着，琴音再变，已经乱了节奏，指尖发红，琴弦疯狂的颤抖着，一丝丝有些刺耳的琴音传进所有人的耳中，一首琴曲，全然没有了半点章法。

大长老见状，眉头微皱，轻喝一声，将心中的悲凉消散，转过头将目光对准了云升萍，眼前这一切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发展，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云升萍真的能够赢得这场切磋。

“不可失去这次机会……云升萍，抱歉了……”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往前迈了一步，一身的内力悄然涌动。

“砰。”

一瞬间，红衣长老猛地出现在了大长老的身旁，双眸之中满是悲凉之意。

“红衣，你要做什么，难道你忘了逍遥宫所说的话吗。”大长老见状，眉头微皱，冷冷的说道。

红衣长老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说道：“大长老，云升萍毕竟是我带起来的弟子……这一曲生无涯也是我教给她的……难道从这一首琴曲之中，你听不出来她这些年经历的苦痛吗，我实在是不想再让我这名弟子伤心一次了……”

“难道为了你的弟子，你可以放弃虹琴院的未来吗。”大长老冷冷的说道，看着双眸微闭的云升萍，面色越发阴沉。

“我自然看重虹琴院的未来……只是既然是切磋，便让他们二人公平的比斗一番吧，否则……大长老你认为一位通过小手段获得胜利的大师姐，有利于虹琴院的未来吗……”红衣长老死死的站在大长老的身前，轻声说道。

“你！”大长老闻言，面色一变，看着红衣长老，双目之中闪烁着怒火，十指紧握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远处的浪滔天看到这里，将手从身后的巨锤上落了下来，冷笑一声：“老东西，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动手，否则你现在就是一滩肉泥了……不行，要听老大的，不能这么残忍……打个瘫痪应该就差不多了……”

琴音不断，悲凉的生无涯和略显刺耳的广陵散依旧在虹琴院之中弥漫，所有的弟子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二人的切磋上，也并没有看到大长老和红衣长老的争执，只是楚飞虹却越发的着急，她知道大长老会帮助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大长老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行，不能就这样输了！我不信琴音三变的曲子会落败！”楚飞虹双目圆睁，脸上再也没有了半点从容，十指舞动之下，云升萍面前的黑衣人双目陡然微微闪过一道寒芒，如同一柄匕首刺破迷雾一般，双眸之中的悲凉慢慢的消散了一些。

“黑衣人动了！”

“毕竟是广陵散啊！楚飞虹方才是着急了，所以琴音紊乱，此刻这琴音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广陵散能占据上风也不足为奇。”

在一众弟子的议论声中，楚飞虹努力的压下心中的躁动，颤颤巍巍的控制着十指将广陵散的节奏放慢，黑衣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感受着面前重新升腾起来的杀机，云升萍双目依旧微闭，脸上的哀愁之色没有半点消散，一丝清风吹过，云升萍的十指微微一顿，生无涯的曲子猛地停了下来，哪怕是琴弦的嗡鸣之上也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种突然之间的停顿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悲凉之曲消散，心中的悲凉之意却越发的浓郁，所有弟子都感觉心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一丝丝躁动顺着满腔的悲凉流向了全身，令人恨不得现在就痛哭一场！

“这……打断悲凉，却也打断了所有人的伤心过往，越是伤心事，越是容易深陷其中，突然将其打断……这种感觉恐怕很是难受啊……”红衣长老听着耳边瞬间停下来的琴音，瞬身一哆嗦，猛地转过身，看着云升萍，双目之中光彩连连。

而在其身后，大长老则是面色阴沉，纵然不愿意承认，此刻大长老也不得不说，云升萍不光琴技更高一筹，就连对这人心的把握也是更为高深，弹琴，便是弹奏人心，空有一身的琴技，却不知人心几何，终究是无用。

“不可能……”楚飞虹愣愣的坐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也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悲凉之中，原本被她压下去的悲伤和躁动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琴音已乱，人心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