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山老姆妈（下）

关键是——老姆妈的这套歪理，还他妈自圆其说了！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这该怎么破局？

心思急转，我脑海里突然蹦出濠桥之上庄子的诡辩思维——请循其本。

好好好，咱们从头再捋一遍。我笑着问道，“姆妈，您还记得，刚才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吗？”

老姆妈一愣，没跟上我的思维。

“你问我们何人需要医治。”我一口气说道，“是我，我有病，我需要治疗！我只有不到三年的寿命了！你能看出我的病症所在吗？”

老姆妈被我问得有点懵，喃喃道，“擅长医术的不是我，而是天山里的仙人。”

“好！那仙人——认不认得这个？”我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猩红色的铭胎记。

老姆妈看到我胸口的铭胎记，惊讶万分。

看来被我猜中了！老姆妈口中的仙人，果然与我们将要寻找的天山陨星有关系。天山深处、铭胎记、长寿、怪异，这些词语联系在一起，不难推导出来。

“你到底是何人？”老姆妈神色慌张，开始被我的思维带着跑了。

“姆妈你不用紧张，我们祖上与仙人有旧。”我慢慢说道，然后一点点加码，“现在，我们想去神仙山（肋骨山），寻找那处湖泊——”我本想加一句，那里可是仙人的住所？但怕猜错，露了馅，便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言及此处，老姆妈有几分相信我的话了。只是她还有些疑惑，“你们为何要寻找老身，不独自前往？”

“几百年前，祖上出了点变故，与神仙山断了联系。近日，族中长老在睡梦中得到了启示，便安排晚辈前来拜山。希望能找到仙人，再续前缘……”我信口开河。

“你们祖上与仙人有交际，那你能与仙人交流吗？”老姆妈眼睛亮了一下，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能与仙人交流吗？这是啥意思？是老姆妈听不懂神语，还是那仙人是个哑巴？老姆妈神情中带着期许，想必双方是不能交流的。那她往日里，是怎样带着病人去治病的？把病人丢到仙人门口就跑吗？……事态又脱离掌控，变得离谱起来了。

可我不能否认，不然就失去了老姆妈的信任，于是硬着头皮含糊的说道，“额——，祖上倒是有些记录，言及此事。只是——，晚辈未曾尝试过。待见到那仙人，或许可以试一试？”

老姆妈点点头，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神态，“你是我要搭救的最后一人了。我可以带你去神仙山，至于你能否与仙人对话，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你得不到仙人认可，你们——”老姆妈对献祭的事情很执着，瞟了众人一眼，“将会有一人留在那里。”

“这是仙人的意思吗？”我问道。

老姆妈没有表态，算是默认了。

我不明白这仙人为何救一人，又要害死另一人。显然，这不是老姆妈的主意。她不能与仙人交流，而几百年来，仙人又这样做了。估计她也没搞明白仙人的意图，便总结出了那套自欺欺人的宿命论，也算是为仙人开脱。

如此说来，这仙人亦正亦邪，难以评定。

而这位老姆妈，负责牵桥搭线，往神仙山送病人，同时也是在送献祭者，满足仙人的需求。她似乎在完成什么任务，还是有指标的，因为我是她要搭救的最后一人……这老姆妈为何要这样做？她是仙人忠实的奴仆，还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 这一点很重要，必须打探出来，不然太被动了。别到头来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姆妈，我们算是仙人的后人，相信他不会加害我们的。”我指了指胸前的铭胎记，又拍了拍包裹，“我还有其它信物，肯定能得到仙人的认可。”

“说不定，我还能替您带几句话……”我留心观察着老姆妈的表情，循循善诱。

老姆妈肯定有求于仙人的。她听到给仙人带话的时候，明眸又闪烁了一下。

我接着说，“姆妈，实话跟您说。我们前往神仙山，是带着家族厚望的，责任重大。所以晚辈一定会竭尽全力，与仙人取得联系。只是——，几百年前家族的变故，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信息。现在对神仙山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您能跟晚辈说说吗？当然，也说说您需要晚辈做的事情。”

老姆妈沉默了许久，喟然长叹了一声，“老身孤守此地，百余年了。走完这最后一趟行程，就可以解脱了……老身只愿，你能恳求仙人，让我魂归湖海，与亡夫相伴……”

老姆妈伴着悲伤和孤独，慢慢的，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一百多年前吧，老姆妈还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在一次春游中，她遇见了意中人，一位多才俊朗的汉族生。两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很快，便在西域拜堂成亲了。婚后，两人渡过了一段甜蜜美好的时光。

好景不长，老姆妈突然身患重疾，遍求名医都未能医治。而她丈夫，无意间打听到了神仙山的故事，便孤身前往天山深处，寻找仙人。

辗转数月，他在神仙山里，遇见了一位垂暮的老者。跟老姆妈一样，老者是上一代仙人的使者。

老者告诉他，要想救你的爱妻，就得献祭一人。

其实，献祭的人，可以是奴隶或者死囚的。只是生心地善良，不忍心加害他人。便选择了牺牲自己，为爱妻延续寿命。

他回来后，只对姆妈说，遇见了神仙，可以治好你的病，未曾提起献祭之事。

之后，他背着姆妈，找到了老者。老者带着两人进了神仙山。

那是一处如明眸般美丽的湖泊。两人相依在湖边，欣赏着醉人的景色，一直等到了深夜。

子夜时分，从湖底走出了一位相貌奇特的“仙人”……

言及此处，我忍不住多问了老姆妈几句。那仙人，竟然是从湖里冒出来的！而且相貌奇特，那是什么模样？

老姆妈说，他不着寸缕，全身黝黑，瘦骨嶙峋、皮肤松弛，宛若佛教里的瘦骨罗汉……

起初，两人也是吓得惊慌失措，还以为遇到了水鬼。老者跪拜叩首后，他们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仙人”。

在老者的指引下，仙人取出了一枚宛若珍珠般的果子，混着他的一滴精血，给姆妈吃了下去。

然后，仙人便裹挟着姆妈的丈夫，走回了湖心……

入水的那一刻，她还看到丈夫微笑着，用力的向她挥手告别。

而老姆妈，从未想到，这是生离死别，还傻笑着丈夫的滑稽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