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下去

纵使战场拼杀的老兵，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吓得摔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但发现有人还活着，急忙跑过去查看。

受伤较轻的，也是衣不蔽体，满嘴鲜血，手里还攥着石块，不停地往嘴里塞。他赶忙夺下石头，用力把人拍醒……

陆续醒来的人，都被吓破了胆。他们哆哆嗦嗦地聚在一起，自认为是冒犯了天上的神灵。虔诚的跪下来，对着陨石拼命磕头赔罪。

他们把尸体拖出了陨坑，埋到了远处的雪地里。又用积雪，仔细地把陨坑填平。再次磕头拜了拜，才胆战心惊的退出了山谷。

他们循着太阳的方向，一路狂奔……

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9个人。

而这9个人的子孙，后来都繁衍成了名门望族。其中6人，就是我和李嫣他们师兄弟的先祖。这是后话了，先按下不表。

回到轮台军营后，他们不敢禀报实情，编造了一个身中敌兵埋伏，校尉身死的谎言。幸运的是，西征大宛的军队已经离开，留守轮台的军官忙于屠城的善后工作，无暇顾及这种小事，随便给了个惩罚，便把他们打发了。

一年后，大军凯旋而归，他们跟着军队返回了关内；莫名其妙的，还混到了封赏。服役期满，他们陆续返回了各自的家乡，娶妻生子。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了五六年。快要把这件事情淡忘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出问题了。

9人中年龄最大的，三十出头，突然间就开始疯疯癫癫，暴躁易怒，变得六亲不认，四处打砸伤人。家里人把他关起来，求遍了医生、法师，都没能医治。一年后，他狂暴异常，最终力竭而亡。死时面目狰狞，十分恐怖。

他们之间时常信往来，得知此事，并没人多想。直到第二个、第三个人，陆续以同样的方式惨死时，剩下的人意识到了什么，开始重视起来。

各个家族的人，开始紧密联系，商讨应对之策，但没找到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

死亡继续，到了第六人的时候，他们总结出了一点：那就是三十岁。所有死去的人，疯魔开始时，都是三十岁。病情会如此持续一年左右，最终加剧，狂暴，力竭而亡。

仅剩的三人慌了，求神告佛，遍访名医，甚至派人前往天山赎罪——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宿命的宣判……

呼——，故事讲到这儿，师姐惨然一笑，“即便如此了，上天都没有饶恕他们，把惩罚加在了他们子孙后代身上……”

离奇的事情还在继续，血脉相传，这种疯魔传到了下一代，并且不停的传递下去，无休无止。

后代的人们，开始穷尽各种方式，寻求解除疯魔诅咒的方法：丹药偏方、修道拜佛、巫术祭祀、与外族联姻……如此持续了百余年，依然没有结果。

但他们慢慢总结出了一些规律：首先，子孙后代中，并非每个人都会遗传疯魔，起初他们因此十分高兴。但不幸的是，这些能够终老的人，一生都没有生育能力。身体健康，但就是无法生育，无论男女。 其次，被疯魔诅咒的人，六岁的时候，胸口会浮现一枚铭状的猩红色胎记。此人到了三十岁，必定会疯魔而死。

这枚浅浅的铭胎记，成了决定生死的判官。

于是，九大家族相约，制定了一条祖训：凡是被疯魔诅咒的人，六岁开始，要么选择研读古籍，寻找求生之法；要么习练武艺，成年后投身行伍，奋勇杀敌，只求战死沙场，博取功名……而没有出现胎记的人，则会被安排经商或者入仕。他们相比常人，要沉着冷静太多了，最起码不会被情欲所困，所以行商、入仕，都能有所成就。

就这样，无数人的拼搏与牺牲，积攒了家族的声望，也冲淡了对疯魔的恐惧。

宿命的转折，是一百六十年前。

此时汉室倾颓，天下大乱，盗掘古墓成了常态。颍阳张家也参与了其中。后来，张家人在一处古墓中，发掘了一部奇，里面记录了一些奇特的长生之法。

九大家族仔细研读，几经协商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挑选族中子弟，进行人体实验。他们认为，如果中记载为真，就可以通过长生，打破疯魔的诅咒！

起初，实验并不顺利，大量的族人因此丧命。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实验被迫中止好几次，但最终——，还是狠心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实验断断续续，维持了百余年。他们摸索出了一套相对稳定而又有效的长生之法，那就是——通过特殊的仪式，完成对身体的改造，从而打破三十岁的疯魔诅咒。

虽然成功的几率很低，但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这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将其命名为“转生”，实验的过程，就是所谓的“转生仪式”。转生仪式九死一生，成功活下来的人，会被尊为“圣子”……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竹简，就是九大家族十几代人，鲜血与智慧的结晶。

我长吁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小心翼翼的卷起竹简，递到李嫣手中，“谢谢，我明白了。”

“圣子，这只是你的第一步。”李嫣将竹简放回怀中，神情严肃，“转生开始，就是走向了一条不归路。你现在只有两年的时间，不能成功‘二转’的话——，迎接你的就是死亡，害怕吗？”

“你和小五他们，只能到三十岁，对吗？”我没有直接回答。

此时我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为了打破疯魔的诅咒，为了能够让子孙后代正常的活下去，师姐和小五他们这群人，付出了一切，是那么无私而又忠义。现在的我，就是他们希望的种子。他们竭尽所能，也要呵护我成长起来。他们渴望，从我身上找到长生的可能……

想到这儿，我心中有了决断，“既然你们都不害怕，我还怕什么！”

我笑着，高举手中的茶杯，“为了活下去！”

李嫣也舒心地笑了，与我碰杯，“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