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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尽,客印月止住了抽泣,但脸颊上还挂着泪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沮丧。
她失神的望向房门,手心里紧紧攥着一缕断发,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如若不出意外,十天内她必被赶出京城,回乡的路虽然不远,只怕是永远也走不到了。
她在宫里待了足足十六年,见识过将万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郑贵妃,依附过天启皇帝的生母王氏,还曾亲眼目睹朱由检的母亲刘氏被光宗遣返回籍。
这三个女人都曾红极一时,可一旦宠幸她们的帝王驾崩,或她们自己犯错失宠,其结局都很不堪。
王氏和刘氏均已过世,姑且不谈,单瞧瞧那郑贵妃,专宠数十年不断,然万历一死,如今只能在冷宫中等死,何其悲哀。
客氏今年才三十四岁,宠幸她的天启皇帝更是刚满十六岁,两人之间的感情又很深厚,绝无失宠的可能,只要能留在宫中,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消受。
可官僚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还要至她于死地,叫她怎能不悲愤。
周宁看了看客氏手中的断发,便知这是天启皇帝的头发,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感慨:大明朝的宫廷可真够乱的,都快赶上古罗马了。
沉默持续了良久,客印月将断发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起身施了个万福,道:“周公子,奴家方才失礼了,请勿见怪。”
“夫人说的哪里话,在下将来想在京城里混口饭吃,还要仰仗夫人。”
天启还能当六年半皇帝,这期间客氏就是无敌的存在,搞好关系肯定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六年之后发生的大事,现在还不用操心,攒够了钱就开溜,管那些闲事作甚。
周宁没有匡扶天下的大志,他既不能又不善武,对自己的定位相当准确:一只蝼蚁而已。
他从骨子里就不喜欢任何封建王朝,对资本主义社会也没啥好感,要实现共产主义又没那个能力,只会随波逐流。
客印月此时已指望不上别人,甚至包括小皇帝。
因为在她看来,王安敢于为一个宫女出头,就是看准了小皇帝其实并没有多在乎她这位奶娘兼情妇。
这原也不奇怪,大明的后宫有数不尽的佳丽,还有很多美人等着皇帝宠幸,一个徐娘半老的奶妈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无可取代呢?
王安或许没有她跟小皇帝那么亲近,但在揣摩圣意方面,绝对是顶尖高手。
人家是看准了才出手的。
她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周宁身上。
“周公子,我从宫里出来时走得急,也就这块玉佩值点钱,它是两年前陛下赏赐给我的,权且当作我付的酬劳。如果你能在我被赶出京城前送我回宫,奴家对天发誓,定然保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客印月取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放在炕边,一边说一边屈膝跪下,语气异常决绝。
“夫人,快快请起。”周宁抬手一扶,心中稍稍思索了片刻,接着道:“宫中是否传出了什么消息?”
“没有,奴家只想尽快回宫。”客印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失宠的危险,更不能让唯一能指望的人对自己失去信心。 她虽出身卑微,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毅力,即便濒临绝境也要奋力一搏。熬了十六年才等来了今日,岂可拱手让人。
老实说,周宁没想到堂堂奉圣夫人会向自己下跪,他突然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少许敬佩之心。
同样出生在社会底层,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如此坚韧。
诚然对方在明史中的名声臭不可闻,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凡是能在史上留下只言片语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既然自己占了先知先觉的优势,理应好好把握机会,至少能换来一场富贵。
事已至此,他便收起了色心,法事还得忽悠过去,但他不会再刻意去占人家便宜。
“夫人,刚才在下的施法被强行打断,不能再用先前的手段了。”
“那怎么办?”
周宁莞尔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将肚兜打包起来,然后立刻让太监送进宫里,拼死也要亲手交给圣上。我就在这间屋子里作法,你到外面去坐镇,千万不能让人闯进来。”
或许是周宁的态度过于恳切,客印月竟对他有了种相逢恨晚的感觉,当然这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知己间的信赖。
人处于危难之时情绪容易被放大,得到一点帮助就会铭记在心,更何况是寄予了所有希望的重托。
客氏的眼眶微微泛红,目光中满含感激之色,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双手紧握成拳。
这场看似难料的斗争早已尘埃落定,小皇帝舍不得奶娘,很快就会与官僚集团摊牌。
可眼下除了周宁,所有人都猜不到这个结果,他便不妨多做点人情,张开双臂温柔的抱了抱客氏,轻声低语道:“夫人,没事的,一切有我。”
客印月一时间没回过神,愣了愣后才缓缓仰起头,她痴痴的眨了眨眼,将这张俊秀的脸庞映入了脑海。
毫无疑问她是个风骚的女人,对男人的反应尤其敏感,但这个拥抱分明不掺杂丝毫情色的意味,倒叫她感到有些不真实。
晚明的社会风气是比较开放的,这从那个时期的民间小说里就能窥探其一二,男女在密室内搂搂抱抱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此种亲密接触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调情,像周宁这样坦坦荡荡的拥抱绝无仅有,或许整个大明朝也只此一例。
客印月也说不清这是怎样一种特别的感受,她的心底隐隐有些欢喜,还夹杂着羞涩,宛如回到了少女时代,妖媚的面容居然泛起了红晕。
这不同于受到轻薄时的生理反应,更多的是源自于内心。
周宁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给女人一点宽慰,也是传达友情的一种方式,他又轻轻捏了捏对方肩头,微笑道:“感觉好些了吗?”
“嗯。”客氏温顺的应了一声,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她知道眼前的少年郎不是在撩拨自己,却依旧忍不住怦然心动。
“去吧,帮我准备些饭食放在门口,这场法事要做到天黑才算完。”
昨天熬了个通宵,周宁正好补一补瞌睡。
或许是周宁的态度过于恳切,客印月竟对他有了种相逢恨晚的感觉,当然这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知己间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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