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堡篇 第7回下 高门客踏月再潜行 (第1/2页)

西河走在前往家祠堂的路上，心中许愿能在祠堂见到殷旬少爷。西河在大门虚掩的祠堂外果然见到了他要找的人，可在殷旬的身边还站在另外一个人，家的大小姐——袅袅——家族长唯一的女儿。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斗嘴，很明显依旧是殷旬少爷败下阵来，然而袅袅的脸上也没有胜者的喜悦，脸颊鼓起，一副不肯与殷旬和解的模样。

西河瞧袅袅的脸像是已经在生气了，不敢在此时上前回话。

殷旬看见等待在一旁的西河，为打破尴尬，顺势将他叫了过来。

“少爷，小姐。”西河硬着头皮向两人行了礼，在殷旬的示意下，这才敢回话：“少爷，泉屋的两位贵客，托人来说要换洗衣物，还说想见见家主。”

袅袅突然呛声：“什么贵客，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已经让他们白白住了一夜，还想得寸进尺，今日晚饭前要让我知道他们还没走，拿你是问！”

“我已经将此事告知了舅父。”殷旬回答。

袅袅不乐意了，双手抱怀，将矛头指向殷旬：“怎么，你就这么想让阿朗离开家？”袅袅一双大眼睛直勾勾望着殷旬，看得他说不出话来。

殷旬撇过头，看向西河，低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退下！”西河求之不得，赶紧躬身离开。

袅袅擦了擦眼角，依旧一副强硬态度说：“总之我不同意，就是祖爷爷活过来要带走阿朗，我也不同意。”

“若是阿朗的父亲也同意呢？”

袅袅强硬的模样，在他这句话之下逐渐塌软下来，眼中的坚冰逐渐融化。袅袅看向殷旬，融化的“坚冰”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泪水先一步滴落下来，她赶紧别过脸。殷旬拿出手帕地给她，却被她推开。

殷旬听见她抽了抽鼻子，撑起身子说：“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什么贵人，全是唬人的！”说罢袅袅扭身离开祠堂。殷旬收起手帕，看着袅袅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半晌，殷旬回过神来，转过身走进祠堂，将门关上。

殷旬走进院子，直视前方的祠堂，看见在祠堂门口等待的家目前的家主——君逸——他是殷旬的母亲君清一母同胞的哥哥。殷旬朝他唤了一声“舅父”，随即加快了步伐走过去，跟他一起步入祠堂内部。

足以容纳二十来人的祠堂里，设有牌位却只有寥寥几位。在灵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两幅仙尊画像，用来庇佑仙逝祖先的在天之灵。

灵台分四阶，一共摆着四座牌位。摆在最上面最显眼位置的牌位，是家先祖九昌。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用布遮盖的牌位，那是九昌的姐姐。在他们下面，同样也是两个牌位，一个是九昌的外甥，另一个是九昌的养女八子。再往下两阶，便空空如也。那是给八子的孩子们留下的位置。

自外曾祖母八子去世后，家才有了这祠堂。殷旬记得初次来家的时候，正是家家祭，长辈们聚集在建成不过十余载的祠堂，商榷为祠堂修葺的事。

那时殷旬第一次记见到母亲君清的父亲，那位年近花甲的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祠堂外的院中，听见君清的声音回过头来。一石满脸的笑容在看见君清身后的殷旬之后逐渐收敛，殷旬怯生生叫了一句“阿公”，一石也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别过脸与自己的小妹紫红说起话来。

殷旬现在回忆起来，才知道原来那时候见到阿公，自己心中产生的不快叫做落寞。不被一石所接纳的殷旬，孤零零站在祠堂外对着墙角的杂草发呆时，是十波发现了自己。

“你叫殷旬吗？”

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小殷旬回头，看见了一脸慈祥的阿公。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脚下没有站稳险些摔倒，被面前的“阿公”扶稳。

“阿公”笑了，伸手摸了摸小殷旬的头。这时殷旬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阿公，而是阿公的双胞胎弟弟——十波。

殷旬是君清的养子，又是外姓，母亲曾告诉过他，不需要参拜这些灵位，所以他从未跪拜在这些牌位面前。看着虔诚跪拜的君逸的侧脸，殷旬不由得想，君逸所祈愿的事，这几位先祖真的会帮助他完成吗？殷旬面无表情，答案浮现在心头。

“袅袅回屏襄馆了？”

殷旬点点头，又应了一声。君逸叹了口气，垂下手撑着蒲团站起来。

“你过来。”殷旬依言来到男子的身边。

“你母亲过几日回来，你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君逸朝他挤眉弄眼，“只要不和你溪月小舅挨得太近就行，我啊年纪大了，可不想再听见他们两个吵闹的声音。”

“知道了舅父。”殷旬接着他的话，问道：“二舅舅那边是否已经传过信了？”

君逸点点头，背着手走在前头。他们二人站在祠堂主屋外的小院中闲聊起来。听殷旬说已经派人去赤黎城青村山确认贵客身份后，君逸十分认同地点头。

“你做的很好。”君逸拍拍殷旬的肩头，“把家交给你来管，果然是对的。”

殷旬谦虚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地面，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这次祭典，真的不用给红婆婆传信吗？”

君逸缓缓摇头。“十年前的寿宴，我至今还历历在目，那位姑奶奶不回来反倒是好事。”

十年前……似乎很久远，但确实像君逸说的那样，那一次寿宴，他也仍然记忆犹新。不仅是他，想来对二舅舅东彼来说也是如此。

十年前，为家长辈一石和十波兄弟举办的寿宴之上，同为长辈的紫红当着众人的面，要求东彼为家族考虑，续弦生子，放弃他那时唯一的孩子朗，只因朗身体病弱。寿宴最终不欢而散，落得寂寥收场。

“不知道红婆婆的身子还好吗？”

君逸发出嗤笑，忽觉有失长辈体面，才收敛笑意。“在袅袅十四岁生日宴上，你那红婆婆难得回来了一趟，那时候瞧着身子骨还硬朗，这一晃五年，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君逸瞧瞧殷旬，又说：“你小子比我有心，还惦记着长辈们。”

“自是长辈，应该敬重。”殷旬提醒道：“舅父你也该多些关怀、敬重才是。”

“哎。”君逸长叹一声，抚摸大拇指上的戒指对殷旬说：“在管家上，你是一把好手，可要说这亲情血脉上的情谊往来，你还差的远。”

殷旬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谁不知道要敬重长辈，可你二舅舅……”君逸认为殷旬是个聪明孩子，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是啊，痛失爱人之时却又被要求续弦，为了家族和年幼的孩子，二舅舅又吞下多少苦楚？殷旬想象不到。也难怪君逸这个做大哥的，会偏向于他了。殷旬明白君逸的话，也不再提“敬重长辈”的话。

“适才你跟袅袅在门外吵架了？”

殷旬否认，君逸立马戳穿他。

“殷旬啊，你把袅袅当做亲妹妹看待，我很欣慰，可如今你是家的管事，有些事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一味的惯着她。”

殷旬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脸上的笑容稍显僵硬。 十五年前，年仅五岁的殷旬被母亲带来家，那时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小一岁的袅袅。自小被教导谦逊为人的他，从未见过袅袅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