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徽元会篇 第8回下 青白双舞艳惊四座 (第2/2页)
依肯月缇诧异地回头看向若生,却见他连眼神也纹丝未动,怀疑是自己听错心中郁闷不已。
“晏氏大公子到!”
听见廊下的小厮高声通传,袁山不慌不忙饮尽手中的茶,才缓缓站起身来,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袁山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贵客从亭桥左侧而来,萧晚率先看见这位晏氏贵客,只见他头顶一览无余,相反胡须倒十分茂盛,与他那一身华贵却陈旧的外衣十分不合,萧晚还在疑惑之中,那位慈眉善目的贵客已经向他走来,与他行礼问好。
“昌戎侯安好!”萧晚站起身来应答,心中思索着“晏氏”的来头,还未开口询问,他倒坦诚直言说:“在下晏长衿,家父晏之丘,在上邱城尚有公职。上邱城王室贵族众多,晏氏一族实在不足挂齿,昌戎侯未有耳闻也是情理之中。”
萧晚听他提到上邱城晏氏,便明白过来,扶着他的胳膊说:“您快请起,本侯与您虽是初见,倒觉得亲切的很,不知您如今何处高就?”
晏长衿恭敬地说:“青城山山脚下有一座法观,在下是那里的管事,只是今日在下以凡俗之名来拜,遂不能向侯爷您行教法之礼,请侯爷谅解。”话毕,晏长衿再次向萧晚告一声谢便退下,向他身后的袁山走去。
俞竹看着那人的背影说到:“听说,海运总督晏之丘大人,有意将自己的衣钵传与家中第三子,既然有这么一位大公子,为何会轮到三公子?侯爷,那人怕不是……”
“晏氏一族对本国的贡献,就连先父也感到钦佩,你不可再口无遮拦。”比起他的身世,萧晚更在意他来这里的目的,目光跟随他飘向远处。
“快来,这边坐吧,”袁山邀他入座,一副熟络的模样,“长衿啊,你肯来,老夫这心里已经十分喜悦了,老夫当敬你一杯。”
晏长衿挡下袁山递来的酒杯,目光越过他看向依肯月缇说:“这位贵客未曾见过,烦请会长引荐。”
“哦,这位,”袁山侧着身向晏长衿介绍说:“是东南国三公主,特来羌武国拜见陛下。”说着他又向依肯月缇说:“这位是……”
“不必介绍,本公主对羌武国晏氏一族早有耳闻,就连海上霸主见了晏家的船都要绕道而行,本公主对晏家的航海之术甚是钦佩。”依肯月缇对晏长衿打量一番继续说:“久仰久仰。”
“公主谬赞,晏家不过是有些海上讨生的拙技罢了,实在配不上公主高看一眼。”晏长衿抱拳感谢,规规矩矩说了些客套的话,才回到座位上,与宴席主位的袁山说上一句正经话:“应敬你一杯酒才是,只是我身子不适,便以茶代酒。”他端起婢女送来的茶杯,看一眼里面澄黄的茶汤,随后一饮而尽。
“晏兄来的正是时候,”他拉着晏长衿,让他入座,“赤黎城水楼台最负盛名的青、白二位姑娘即将献舞,不如咱们先乐呵乐呵,待舞毕再来叙旧。”
袁山站在栏前,一挥手园内的灯火刹那间全灭,独留了高台上的几支灯笼。黑暗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园内唯一的光亮处。
“今日袁某寿辰,承蒙诸位不弃,前来与会,袁某心中感激不尽,独乐不如众乐,袁某心念赤黎城百姓,遂在赤黎城边境滩涂,安排了焰火大会,全城上下与诸君同乐!”袁山向身后瞥一眼,管家便在黑暗中悄声退去,袁山才继续说:“稍后焰火腾空,诸位不必惊慌,不必惊慌。”
廊下的宾客们十分配合,互相称笑,纷纷夸赞着徽元会行事周全、袁山爱护百姓。
萧晚端起茶杯来,眼角扫一眼站在袁山身旁的“少主”,放下茶杯时嘴角似笑非笑。今日所见眼熟之人还真不少啊。萧晚心中如此暗道。
袁山瞧着时候到了,随后拍拍手,一声悠扬曲调响起,勾得人心神向往,整个清和园内,不知从何处飘来阵阵花瓣,好似粉雪。园内的人们望着清和园内这一景象,逐渐沉静下来。
清和园正中的舞台上,有一位白衣女子背对众人,倚靠在美人榻上,缓缓睁开眼,她转身抚琴,乐声随之变幻,曲调欢快灵动,两旁垂挂的纱帐似是被琴音撩拨,翩然舞动,左侧突然出现一名身着淡粉衣裳的女孩,面带笑容,从抚琴女子身前跃过,抚琴女子似看不见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
粉衣女孩从右至左消失不见,就连坐在左侧游廊的宾客也看得真切,那女孩似风一样扑进重重纱帐消失无影,令人深觉惊奇。
女孩的盈盈笑声响起,左侧一名青衣女子出现在台上,她神情慌张,围绕抚琴女子翩然旋转,同时双眼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随着抚琴女子的琴音逐渐加快,青衣女子的焦急之态迅速变为恐惧和悲伤,一阵急切的音律将观者的情绪也带入青衣女子的情绪之中。
“哎——好像是水云台的青、白两位姑娘!”离舞台最近的廊下观台上,一男子指着作舞的女子惊喜道:“水云台可是如今青城山最好的戏馆,名声大着咧。”
“当真?水云台的青、白二姐妹从不会出阁演舞,你别看错了。”身旁另一人眼中放出精光,直直地盯着台上抚琴的女子。“不过,徽元会有请,别说水云台的青、白二位姑娘破例出阁,估计连水云台的老板都恨不能来这台上舞一场吧。”
“唉唉,不过我听说——”两人互相凑在一处,小声道:“半月前,水云台有一个姑娘,唱了一曲大戏,第二天那姑娘就暴毙了。”
“我也听说了,唱的好像是——”说话人小心地看看桥亭的方向,接着说:“好像跟圣……跟异人族的谣言有关,唱到一半水云台的商老板就让人给她拉下来,私下责罚了一通,第二天商老板又哭又闹,说只是责骂罢了,那姑娘想不开就……”说话人闭了声用手掌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我还听说哦……”话还未完,舞台上的琴音忽然骤停,两人赶紧闭上嘴不再言语。
台上的白衣女子高抬的手凝固在半空,她的目光变得清晰,逐渐凝聚在青衣女子身上,而此刻青衣女子盘坐在地环抱自身,似一朵紧闭的花。女孩的笑声从右侧响起,青衣女子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悲伤的眼注视着笑声的方向,她伸出手似拽住了一根绳索将自己拉了起来,脚下立刻奔向右侧,再一次扑向纱帐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意思?人怎么又没了?”依肯月缇十分不解地询问。
晁风看得一知半解,吞吞吐吐道:“那白衣女子像是在追忆过去,而青衣女子似乎在演她的过去。”
“什么过去不过去的,”依肯月缇听得云里雾里,不耐的对若生说:“你说说看。”
“他说对了一半,”若生双眼注视舞台上独自抚琴逐渐陷入癫狂的女子,琴音攀至最高点戛然而止,女子忽然抱起琴来狠狠摔在地上,接着脚踩木琴碎片,在高台上旋转奔走着,一副深陷囹圄、无法自救的模样,若生继续说:“台下伴舞的曲调,名为《月隐》,讲述一对阴阳两隔的母女,在满月夜相聚而月隐入云端便离散的故事。”
“《月隐》?”
“公主若是看得再仔细些,可注意她们头顶的那一吊灯笼,只有粉衣女孩在时,它才会亮起。”
依肯月缇半信半疑,收起话头,继续看那台上的舞。此刻白衣与青衣相互交缠,两人都仰头看着那没有烛火的灯笼,紧接着两人分开,青衣女子几个翻转腾挪,忽然来到那高台的边缘处,一副慌张的神情伸出手去,白衣女子错愕不已,向她奔去却已经来不及,青衣女子坠下高台落入湖中……
“啊!”台下不少观者发出高声惊呼。
“莫急,你们瞧湖面上可有溅起水花?可有听见呼救?”廊下的宾客竟有人险些跳下去救人,幸而理智旁观的人把他拦住。
他们静观水面,有的人看着高台,白衣女子趴在高台边缘处,做掩面哭泣之态,叮咚作响的乐声随她突然停滞的哭声终止,头顶的灯笼突然亮起,她挺身而起,向那灯笼伸长了手,她光着脚旋转着,不顾地上的木琴碎片,似一朵夜半绽放的神秘花朵,孤独却美丽。
湖面升起点点荧光,向高台上的灯笼汇聚,白衣女子的外衣在旋转中一层层褪去,待她停止旋转,白裙变作一身热烈的红衣,青衣女子再次出现,像是灯中的精灵缓缓降落,手中多了一件轻纱,她将轻纱披在红衣女子身上,顺势倚在她的肩头,随后青衣女子绕着她再次舞蹈,地上的木琴碎片在她的舞步之下腾空而起,汇聚成一柄长剑。
“有趣,竟是幻舞。”若生的自言自语被一旁的晁风听了进去,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若生的侧脸,似乎在看一个不曾见过的人。而依肯月缇已经全然陷入幻舞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变化。
青衣女子停下舞步,突然手持长剑悲壮自刎,在她的倒地一瞬身体化作花瓣消散,不留一点痕迹。红衣女子见她消失于眼前,竟没有一丝悲伤,她拾起地上的木剑,手指滑过剑身,双眼迸发斗志,手腕用力一振剑身发出不可思议的铮鸣。
红衣女子持剑做一曲独舞,曲调配合她舞的越来越快的木剑逐渐激昂,剑花迷人眼,宾客们不敢相信,那木剑竟软似一条蛇,能与她贴身而舞,还未细看时,女子突然挥剑斩掉头顶的灯,随后飞身而出离开高台,操控长剑在身前不断旋转,长剑褪去木质外衣显出真实内里,化作一柄明亮的青锋剑直指袁山而去。
众人错愕之间,一身纱衣翻飞舞动的红衣女子,似天降奇兵,身形极快已经来到袁山的近前。袁山毫不畏惧,站起身来望着向自己而来的舞女,那女子怒喊着:“拿命来!”青锋剑狠狠刺入袁山的胸膛,致使袁山后退数步,长剑贯穿他的身体,剑尖没入圆柱内。
这时天空中突然绽放出璀璨的焰火,照亮了清和园内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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