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气数已尽

大抵也是因为皇帝要接见天山都督李钲的缘故所以下旨清场了。此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宫墙附近，到处都闻鸽哨之声。

李钲道：“西市的鸽哨比这里还多还响呢！”

独孤子鱼道：“不对。长安西市十分嘈杂，远不及此处安静，这个大大不同。”

李钲见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问道：“你是为何来到这个地方？”

独孤子鱼嗫嚅半天，才道：“我，我是被人带到这里来见，见我父亲的！”

“你的父亲住在深宫大院？”

李钲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他并不是喜欢打听人家隐私的人，和独孤子鱼的相交，也全在脾胃，从来不问那么多。

他只听说独孤子鱼有一个失散多年的父亲，却从未仔细问过他和父亲是如何联系上，又是如何相见的。

如今这么一说，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感觉：难道从小流落外邦的独孤子鱼，也是皇室子弟？！

眼下已不由细想，那个老太监（济南王）已经从宫墙里走了出来，并且叫来了几个小太监，把晋王扶进去，着太医来给晋王治伤，一面对李钲道：“天山都督请跟我来吧。”他这时已不用假装太监的口音了。

登上大明宫的第二层，凉风习习，放眼一望，但见眼光洒满波澜壮阔的长安城，长安城的一景一物，都尽收眼底。

但李钲和独孤子鱼三人却并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李钲和独孤子鱼各怀心事，惴惴不安，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济南王走上了第三层的楼梯！

蓦然只听一阵刺耳非常的笑声从三楼传下来，那笑声所以刺耳，是因为发出笑声的那人武功之高。

似乎还在西南红教第一高手喀楞布师兄弟之上，高得实在大出了李钲和独孤子鱼的意料之外！

独孤子鱼低声对李钲道：“李大哥，情形不对。”

他和李钲的交谈用上了“空谷传音”的绝顶内功，济南王走在前面，一点也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不对”，并不是惧怕对方的武功多高，而是这阵笑声刚落，他已经分辨出来那笑声的主人是谁！

发出笑声的人，正是独孤子鱼虽然“相认”，但却未曾“谋面”的父亲！

李钲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但眼下的情形，已不容考虑那么多了，唐太宗身穿黄色龙袍，头上带着小帽，正襟危坐在一张巨大的案后面。

两只眼睛正冷森森地盯着李钲、独孤子鱼和纪毓贞三人，沉声道：“济南王，你下去吧。”

济南王弯腰道：“是，微臣遵命。”轻轻从边门退出第三楼，脚步细细，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为什么？”太宗站起身来：“为什么伤害晋王？”

李钲拱手道：“草民这回来，不是来跟皇上解释为何伤害晋王，或者来求得皇上原谅的。”

太宗怒气渐渐浮上脸庞：“你伤害的是国家储君，还指望朕原谅你？”

李钲淡淡地道：“就是没指望过。草民这回回来，一来是想带走母亲的遗骸，二来是向皇上交还一件东西，最后一件事，是草民想一尽人臣之道，向皇上进言。”

太宗冷冷地道：“你母亲的遗骸你随时都可以挖走，你打算把她葬在哪里也不用来问朕；你要向朕交回什么东西？”

李钲从袖管里拿出那支紫玉箫道：“这件礼物，是皇上为草民指婚时，赠送给拙荆李氏姬玉笙作为证婚之礼的。如今斯人不在，这支价值连城的宝物留在草民身边，已是毫无意义了，草民这次来，这是要做的第一件事。”

太宗接过紫玉箫，放在案上，脸色稍有迟疑，嘴唇动了动，却又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要向朕进什么言，朕许你无罪。”

“那我就说。”

李钲提高了声调，“皇上虽已为国定下储君，但责任未了，就此撒手，以致晋王随意乱政，予取予夺，无不任意随心，陛下因此有优游退逊之短，怠废政务之弊。”

“陛下自诩乃近三百年来难得一见的贤君，在位之初，犹有亲民近民之美、慈恕恭俭之德，与民休养生息。”

“但最近三年来，陛下宠信袁天罡李淳风之流，沉迷于设醮炼丹，大兴土木，视百官苦谏于无物，认从长孙无忌之流乾纲独断，百官营私结党，陛下视国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并无一举一利可与民休养生息。以致上奢下贪，民生困苦。”

“如要直言，以下三代圣人君子之贤，陛下此时所为，则不如前贤远甚！”

太宗听了这段话，不禁僵在了那里，脸色也倏地变了。

李钲话音渐高，大声道：“堂堂大唐，设吏数万，竟无一人敢对陛下直言其害，谏议其非，唯草民愿为陛下言之，草民如不言，陛下岂不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太宗身体微微发抖：“你来见朕，就是为了这些话？”

李钲接着说：“草民生下来不多久就失了父亲，母亲和我分别，直至三年前方才相认，然转眼之间，沉珂猝起，母亲不幸与我阴阳相隔。恩师将我养大，谆谆诲之：‘尔虽离父，既为天子之民，天子即子之父也’。”

太宗缓缓走回座位，颓然而坐，半晌无言，良久才道：“魏征之死，弃朕太过也！”

他的目光有了短暂的暖意，忽然又问：“天心老人之死，可是你的所为？”

李钲浑身一震：“陛下！？”

太宗冷冷地道：“朕气数已尽，行将大归，可惜朕苦心经营多年的‘七星龙图风水大阵’就毁在你的手中，你还敢入宫直谏！？”

李钲瞬间明白了。

人说“孔雀会”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其所谓“总坛”在于何处，而“孔雀会”大举入境，竟无人知“孔雀会”从何处而来，意欲何为，更无人见过“孔雀会”的首领人物到底何许人也，原来其中最大的秘密，竟隐藏在太宗的这一句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