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萨多索的死海之旅（二）

萨多索的故事惊心动魄，扣人心弦，苏离不觉被吸引住。她疑问道：“四人消失前没任何动静吗，那为什么地上有血？有没有搏斗的痕迹，或许是之前逃入沙漠的歹徒行凶。”

“事情就古怪在此。由于前一晚人无故失踪，第二天我非常警觉，如果有打斗绝对会惊醒。两个人一起守夜，不可能被一瞬间偷袭致死，来不及报警。不会是歹徒行凶。我们挖遍了附近的沙地，未发现尸体，难道凶手带走了？既无必要也做不到。”

“是神魔战争遗留的魔偶伤人？”苏离想到另一种解释。

“到现在我也没能搞明白，真相大概永远难以揭开，”萨多索苦笑一下，继续说道，“至此只剩下四个活人，满怀恐惧，彼此间戒备敌视。进入死海的第三天晚上，每个人不敢入睡，也不敢支帐篷，面对面强打起精神坐在沙地上。忽然间，远方传来细细的人声，像呻吟，像叹息。那声音很奇怪，给人的感觉是一个人单独发出的，却如漫漫潮水，充斥于天地间。我们吓坏了，最后横下心，干脆去探个究竟。借着惨淡的月光，摸索向前，大约走出一千多米，面前出现一样东西。苏姑娘，你猜我们看见了什么？”

“什么？”

“一座高塔。”

“哦，是幻影双生塔。”苏离会意，回答道。

“是了，你们修道界管这叫幻影双生塔，我听吴药王说过。在西域，大家都称做‘黑塔’、‘恐怖塔’。当时我们惊呆住，因为前一日傍晚驻扎前，恰赶上雾气消散，四周一无所有。死亡之海内气候反常，绝大多数时候浓雾弥漫，只能看几米远。但偶尔雾气消散，视野辽阔，可望见好几里外的骆驼和人。像恐怖塔这样高大的东西，远达数十里亦能呈现。是高塔会行走么，还是我们屁股底下的沙地会移动？没等想清楚，高塔中发出瘆人的声音。刚刚听到的叹息和呻吟来自于幻影双生塔，它一下子放大了，变成嚎叫，像狂风一般席卷而来。那感受我将永生记忆犹新，可惜没办法准确描述出来。是恐惧，无限幽深的恐惧。不是面对怪兽或凶残敌人那种，仿佛直接面对的是恐惧本身。高塔之中，隐藏着最黑暗最堕落之物，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无法承受心灵的重创，立刻昏过去，陷入无边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骆驼背上。一支星罗国商队，在路途中搭救了昏迷的我。那地方是核桃沙丘的北边，距离死亡之海少说有五百里，不知道我是怎样过去的。两个多月后，我回到荒月城。其余的同伴从此再没有见过，想必是遇难了。”

萨多索完全投入到刻骨铭心的往事中，讲完后，久久不出一声。

半晌，苏离问：“听说你得了怪病，即是因这一次冒险？”

“是的。返回荒月城数日，病症开始发作，先是萎靡不振，疲劳乏力；接着发低烧，皮肤下出现小血点，大把掉头发；最终大口吐血，卧床不起。没人诊断出是什么病，从中原请来了数位名医，也治不好。以为无救时，药王吴有虚经过荒月城。他说这是被死海中能量场侵袭的结果，沙角虫可医治。在死海边缘，偶尔能捡到沙角虫的遗骸，他马上去寻找。我仍沉浸在恐惧中，想劝他不要接近死海，但求生的本能又抱有期盼。吴药王出发了，半个月后，竟成功带回来沙角虫尸体。治疗方法很简单，晚上睡觉时打开玻璃瓶，放在床头，让小光团照一晚上。慢慢地，我的身体好转，一年过去彻底康复。”

苏离又问道：“吴师叔是直接找到了沙角虫的尸体，还是杀死了一只沙角虫？”

“他说，运气好在一具干尸身上发现了玻璃瓶，内中有沙角虫遗骸。事情传开后，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谣传吴有虚激战一整天，杀死沙角虫。我感激吴药王的救命之恩，想为他宣扬名声，因此未作解释。苏姑娘是自己人，不妨实言相告。”

尽管萨多索对吴有虚的医术非常钦佩，却不相信他能打败沙角虫。苏离则想，既然那个干尸有能力取得沙角虫，岂会死在沙漠中。

“萨多索城主，请问死海怎么走？”

“苏姑娘你确定要去？请三思。最好等吴药王从东海返回，与他商量过再说。我没有瞧不起姑娘你的意思，虽然修道者身怀绝技，但死亡之海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用等吴师叔，我能行。”

萨多索不摸苏离的脾气，见她表情淡漠，言辞简洁冷静，以为是美女特有的心高气傲。他暗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多半枉送了性命，可惜。看在吴有虚的面子上，且尽力帮一帮。

“荒月城中时常有前往星罗国的商队，途径死海，你可随他们同行。我帮你联系一支合适的队伍。

“多谢。”

萨多索将荒月城商会的首领叫来，亲自接洽，恰好大漠最有名的“灰猞猁”商队正在城中休整，几日后将出发去星罗国。萨多索介绍苏离，请商会多加照顾。

东西方的大部分贸易往来是走海路，相比陆运，船只装载的货物更多，成本更低。但海运有一个缺点，要靠天气吃饭。

货船的航行以风力驱动。例如在南海上，冬天刮东北风，夏天刮西南风，星罗国的船春季出发，第二年夏天抵达楚江国沿海，八九月份返回。但风向时有突变，北风变南风，南风变北风，给航行带来困难。有时候还会停风，船只一连几十天困在原地。

在很早以前，海洋上有一年四季固定方向的风，适合帆船远航，穿越七大洋。后来因神魔大战，气候剧变，海风失去了规律。

所以，海上贸易需三年来回一次，错过时间，常常要再多花一年，货物总供不应求。特别是到了冬季，星罗国商品会翻上几倍的价格。

于是沙漠陆运起到了弥补的作用。

从荒月城到星罗国最东边的城市因陀，需要八九个月时间，比海路快捷一倍，并且可随时出发，不存在淡旺季。

另一个因素是，海上贸易由楚江国的南海联合商行控制，辗转运到晋阳国，多费一道事。晋阳国不愿意受制于人，除非与西域发生战争的期间，和平时总是大力支持沙漠商道。

大漠商队分两种，一种是长年专业经营，另一种是临时组建。前者好理解，后者是某个商人想运一批货，请“护卫队”护行。“护卫队”隶属于各大商会，负责带路，负责保护商人的安全。沙漠“鬼盗”被柳拾肆灭掉后，路途平安了许多，仅剩下一些小股流贼。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叫“搭伙”。单个小商贩，携带的货物有限，请护卫队不划算，于是寻一家商队跟随，缴纳一定的保护费。

“灰猞猁”是沙漠商路上最专业、实力最强的商队，声名遐迩，跑单帮的商人都想跟着一块走，但商队极少答应。现在城主萨多索请求帮忙，他们不能不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