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深渊的飞翔

秦思思看着罗唯变得平静柔和的表情，心里泛起深深的冷意，这样的爱情，太残酷，太疯狂，她不理解, 也不能接受。

深呼吸一口气，秦思思沉声问道：“这就是你杀害他的理由？”

罗唯抬起头来看着秦思思，眼神古井无波，再次回忆当时的情景，她心中仍旧只有激动和喜悦，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怎么？这个理由不好吗？完美无缺，这才是故事最好的结局。”罗唯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美术馆里轻轻回响, 仿佛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秦思思摇了摇头, 清晰地说道：“这个结局不好，最好的结局应该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快乐地生活着，然后再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而在你的故事里，王子已经提前离场了。”

“不，”罗唯马上反驳道，“他没有离场，他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让他陪着我，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秦思思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可是他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他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你这么对他，问过他的意见吗？”

罗唯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当然会同意的，他说过他永远爱我，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我。”

秦思思紧紧凝视着罗唯的眼睛, 淡然地说道：“是吗？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么你在杀死他之前，为什么不先问一问他呢？”

罗唯无言以对，有些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秦思思继续说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是不会同意的，对吧？”

罗唯的表情再次混乱起来，她不得不承认秦思思说的是对的，如果韩振江知道她要杀死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也许还会立刻离开她。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丽幻影，这么久以来她已经信以为真了，没想到突然有人来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秦思思朗声说道：“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的究竟是韩振江，还是这个雕塑？”

罗唯茫然地抬起头，回道：“爱他，还是爱雕塑，这不是一样吗？他就是雕塑，雕塑就是他。”

秦思思蹙起了眉头，这问题确实有点太哲学了。

她想了想，再次问道：“如果韩振江没有被你做成雕塑，你会永远爱他吗？哪怕他会衰老，老得再也不能跑步。”

罗唯愣住了，不过，如果韩振江没有被做成雕塑，他肯定是会慢慢衰老的，变得身材佝偻，头皮花白，满脸皱纹。

那个时候，当他失去了当初吸引她的年轻与健美，她还会继续爱他吗？

“我我不知道。”罗唯艰难地从嘴唇里挤出了几个字。

她是真的不知道，按理说她是应该爱他的，可是她是艺术家，艺术家不是应该只爱美丽的事物吗？

罗唯的回答让一旁的韩振江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原来她爱的只是他的年轻和健美，而不是他的人，怪不得她能够对他痛下杀手。

秦思思叹了口气，又问道：“罗唯，你夺去了他的生命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用红绳困住他的灵魂，让他无法投胎转世？”

罗唯此刻已经心如死灰，不想再同这个陌生的女子辩论些什么，只是神情木然地回答道：“我不只要他年轻的身体，我还要他的灵魂也永远陪着我，他的身体和灵魂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韩振江看向罗唯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怨恨，他终于真切地认识到了罗唯的自私和冷酷。

秦思思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所以你并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

罗唯的表情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她紧紧抱着用韩振江的尸体做成的雕塑，把自己的面颊紧贴在上面，仿佛在感受爱人曾经的温度。

侧头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扇没有了玻璃的窗户，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阿江，我爱你，我相信你也爱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喃喃地说完这句话，罗唯突然抱着那截雕塑站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向那扇空荡荡的窗户冲了过去。

秦思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穿白色睡裙的身影已经一跃而下，从五十多层的楼上向黑暗的深渊迅速坠落，像一只扑向黑色火焰的飞蛾。

“小唯！”韩振江表情震惊地喊了一声，飞身飘到了窗前，罗唯的身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小白点。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其实只过了几秒钟而已，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了上来。

秦思思的视线落在了那件叫做“飞翔”的雕塑上面，身穿白裙子的少女马上就要从高高的窗台上坠落，似乎在很久以前，罗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原来，这里所有的雕塑作品，除了韩振江的“吾爱”之外，其他的都是在表现罗唯自己。

那个名叫“灵魂”的疯魔少女，就是罗唯自己的灵魂，她亦早已洞察到了自己心理状态的异常，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一个疯子。

韩振江的眼圈红了起来，对于这样一个自己曾经深爱又夺去了自己生命的女人，他内心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身形一跃，向下方飘落而去。

秦思思刚要召唤彩虹之翼，夜幽说道：“我来吧！”

说完，夜幽抬起爪子在头顶轻轻一划，凝聚出半透明的银色圆球，载着秦思思从那扇窗户飞出，也向下落去。

坚硬的地面上，罗唯早已粉身碎骨，鲜血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韩振江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那种神情，竟跟罗唯看到雕塑碎掉以后一模一样。

那截还算完整的雕塑此时也早已支离破碎，雕塑材料连同韩振江的尸骨碎落地到处都是，与罗唯的尸体凌乱地混合在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合葬在一起，如果会的话，那也算实现了一部分罗唯的心愿，永不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