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巧合
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且若真细细分辨,她所期待的也不过是太子完蛋,断不会盼着冀王早死的。
于她而言,太子这见都没见过的人,原本也说不上什么好恶。只是自打穿过来,便从头就没把他当成可对话的绿名np,哪怕是有点儿同情他没了亲娘还被爹嫌弃,可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同情便认不清自家支持的是梁皇后所出的冀王。后来知晓了他占了修河的钱去收买大臣,更是不齿,至于因为小舅子娶了政敌家的女儿就揍老婆等等行为,也不过是在原先就负分的基础上接着扣分罢了。
然而,元惟扬方才的那几句话,却也将冀王的形象给罩上了一层黑。赵霜意早就知晓冀王不会是个纯洁可爱的人,可想着他见人就是一脸温柔的笑和千里迢迢给赵之蓁带回药材的好,却实在无法接受他会为了栽赃自己的哥哥做出这般恶事来。
杀人难道不容易么。为什么要将曹氏母女活活烧死,这是怎样的一种残酷?
若冀王果然是这样残暴的人,等他登基了,他们的日子会好么?元惟扬也是知晓了不少内情的人,倘若叫冀王知晓了他们所知道的,只怕……
赵霜意单是想想,便忍不住要打个哆嗦。元惟扬看了,只当她害怕,便握了她的手道:“你可是想到她们死得惨,心里不安?莫怕,莫说这世上原本无有冤魂作祟一事,便是有,那也与咱们无干。”
“我……我不是怕这个。”赵霜意想了想,道:“我在想,倘若冀王为了置太子于更不利的境地,便做出这般事情的话,他的心,是有多黑?想杀人的法子多了去,何必烧死她们,多疼啊,声势又大,留下的证据也多。万一叫人发现了,难说自己也牵连进去,讨个发落呢。”
“这……”元惟扬一怔,似是有所想,突然转身抽开了原本叉住的门闩,外头几个丫鬟原本已经四散开了,见少爷这么突然开了门,各个惊了一跳,却是没人上前搭话,只这么傻愣愣看着。
“我出去一遭,”元惟扬也顾不得那些个丫鬟的眼神儿,只向着赵霜意道:“你派人同娘说一声,我这儿今日晚些时候要安排一桌小宴,请她打发人将厅子收拾出来。”
“三爷请几个人?”赵霜意道。
“也就那么五六个。”元惟扬道:“用不得多大场面,不过几个相熟同僚,曲乐歌戏一并不用,只地方不要太热闹便是。”
赵霜意满口答应了,便看着他快步下了阶,出了院。这才唤过宝荇来,叫她打听打听朱氏那边儿镇远侯可走了没有,方不方便自个儿过去禀报元惟扬要准备一回便宴的事儿。
宝荇须臾回报,只道镇远侯已然出门去了家里头田庄,夫人请少夫人过去。赵霜意便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将元惟扬的说法原样儿同朱氏说了。朱氏虽不明白儿子这是要做什么,到底也是侯府夫人心思大,便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西边儿踏莎行那一溜儿,有一座花厅,避着旁人的,他们想设宴,那边儿再妥当不过。菜色酒水一应叫厨房做去,单子你自个儿看看,觉得相当便也是了。若有拿不准的,和你嫂嫂请教请教无妨。”
赵霜意应了。她在赵尚府上学的那些东西,今日才算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五六个男人吃酒要用多少菜色什么席面自然是难不倒她,不过她揣摩不透镇远侯府一向的习惯,也还是将拟定的单子送去给了陈氏过目。
元惟扬出去一遭,回来的却快,只是他不管这些个,任赵霜意做主,连问都不问一句。待这些事儿都料理罢了,天边的太阳也朝西渐渐沉了过去。外头小厮来报,说是几位与他相熟的已然快到了,元惟扬这才收拾了衣冠打起精神,径自去迎着了。
宴外客的事儿,女眷不必出面,赵霜意只在房里自己用了晚饭,听着点儿那边的要求便是了。只是不过一会儿,那边伺候的下人们却都陆续回来了,道菜色上齐,爷们便不叫他们伺候了。
赵霜意明白他们这是要说些别人不该听的话了,也便打发了他们先歇着,待唤了再去拾掇。元惟扬那边的宴席闹到天色全黑星斗漫漫的时候才算结束,待送走了那些个客人,已然早过了赵霜意惯常歇息的时间了。她在灯下等着元惟扬,直等得头像鸡啄米一般地点,才算把他给等回来。
元惟扬却还是清醒的,他见赵霜意如此,竟先笑了笑:“要等也躺着等,坐在这儿多为难,万一受了寒,还是我的不是了。”
“怎会受了寒,这天气早就不凉了。”赵霜意说着,元惟扬却猛然将手捂在了她两边儿脸颊上,见她打了个哆嗦,才笑道:“凉是不凉?外头起风呢!”
“若不是起风,你们难道还说到天亮去?”赵霜意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拍开了他的手,站起身给他摘冠:“菜色酒水,可还过得去吗?娘有心叫我试试手呢。”
“菜色不坏,不过酒水一点儿没动,明日你若是发现交回去的少了,只抓去拾掇的丫鬟小厮是问。”元惟扬扯了她进内室,之后一边解着自个儿衣带一边道:“我是闲着的,他们几个明日还要去曹家呢,哪儿敢吃酒。”
“是去查曹府失火的事儿的同僚?”赵霜意反应极快,顺口问了那么一句。
“是啊,不然我做什么这么急匆匆请了来?”元惟扬道。
“可有消息么?果然是……是那人?”
“说不上,如今什么笃定的证据都没有,若说有发现,只有一条——那烧毁的妆楼当时是从外头闩了门窗的,里头还爆炸过,想是有人放了火药进去。至于这火药何来,是爆竹铺子弄来的还是京外火器营里偷来的,今日还不清楚。”元惟扬坐在榻上,由丫鬟服侍脱了靴子,道:“不过,他们倒是发现了另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曹氏身后头,还有别人的影子呢……”
赵霜意看丫鬟们在,实在也不便再问。好容易等得她们服侍两人都躺下了,也都出去了,才挪近元惟扬,道:“你说什么影子,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你那位大嫂,和那个人也许很有些来往。”元惟扬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就是这事儿的证据,你想听不想?”
“你是说,季雪川?”赵霜意见他点头,不由睁大了眼睛:“季雪川和……和曹氏有联系?!你且说说,什么证据?”
“你可记得你该有一支琉璃钗子,上头立着一双蓝雀儿扑翅的?今日那几人在曹氏的妆奁里也发现了那么一支钗子,钗尾还打着内造二字的。”
赵霜意眉头微蹙,她一个尚千金,有多少钗子簪子,自己如何记得清?元惟扬这么形容,她依稀也有点儿印象,提到“内造”,她才悟过来:“是了,是有这么一支,歧江公主赏我的,说是宫坊里头外夷工匠做出来的。她塞给我的小玩意儿多了去了,我也记不得太清楚,或许什么时候失落了也不知晓……不过你如何记得?”
“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就戴着那支钗子。”元惟扬脸色微微一红,道:“那时候你躺在五姑娘怀里头人事不知,头上的那一双雀儿却活灵活现,我看着,冷不丁心中就是一酸……这才格外记得的。我想,内造的东西应当不会轻易流落到曹氏手里头吧?他们发现这东西的时候,那钗子放在一只荷包里头,里头还扎着你的生辰八字,外带一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灰……”
赵霜意一蹙眉:“她咒我?!罢了罢了,她就当是因为骂了我才被休出家门,怨恨也就罢了。可这和季雪川有什么关系?”
“说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元惟扬道:“我也只是想到这么一出——上一世,季雪川大抵也用了这一个法子咒魇你。”
赵霜意心猛地一跳:“你怎的知晓上一世她……”
“那时候我回来之后,打听询问先前的事,知晓她与你好,曾来府里看你,还特意要了一些钗簪之类的尖锐首饰去。当时我只当你们是旧交,并不曾多想,后来宫中有与她相熟的妃嫔被发现行术,用的便是受害之人的首饰尖头扎住写着生辰的人形纸。”元惟扬低声道:“我想起这事儿,才觉得蹊跷。她做皇后的,要什么首饰没有,便是喜欢你的首饰款式,叫人依样儿打就是了。非得讨了你的去是什么道理?嫁我时你的名声也已然不好了,她是母仪天下的人,不避讳也便罢了,还这般亲近……越想便越是怀疑。”
赵霜意沉默一会儿,道:“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她可能与曹氏有些往来罢了。并不能算作证据……谁能笃定曹氏咒我的法子就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呢?”
“这自然无法断言,我也只是怀疑罢了。我劳动了他们明日帮着看看曹家的账目,如果曹家当真与季家相熟,咱们成亲那天,季府主母没了,他们应该会……”
“那,且先看着吧。”赵霜意轻声道:“明日是不是还能多些证据?比如说,那火药是从哪儿来的……”
“你怎么也糊涂起来?这算什么证据!”元惟扬嗤地一笑:“你都能想清楚,要杀人灭口不必纵火,如何还能想不清这火药更是毫无必要的东西?这极有可能是有人要故意引开推测啊——火药也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能弄来。这几个地方,说不定就和什么人有关呢。只是这事儿同咱们两个无干,说说也就权当消遣。我倒是更担心季雪川,若她果然和曹氏亲近,怕是……”
“她还能怎么的?再不死心,她也得守三年孝,三年之后,殿下的长子都该满地跑了。”
元惟扬哭笑不得道:“我也知晓这个,她对殿下死不死心,我看是都没用了,殿下肯定不会再看上她了,这不必挂怀,可我怕她对你不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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