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杨寰（一） (第2/2页)

杨寰是大明帝国南直隶吴县人。父亲叫杨有福，母亲叫苏三娘。杨有福家里挺穷，三十好几还打着光棍，娶不起媳妇。父母去世后，和兄弟们分了家，就一个人过生活。

苏三娘原为一家妓院的头牌，后来被一个姓伍的员外赎身，成了伍员外的外室。伍员外刚开始天天往苏三娘的宅子跑，新鲜了一两个月之后，去的渐渐就少了，后来越来越少，几个月才去一回。再后来就更少了，半年都不去一回。

苏三娘那年才二十多岁，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她在妓院那时，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只要恩客出得起钱，她毫无选择权，什么样的恩客都得接，哪怕对方是几年不洗澡，一身恶臭，令她作呕，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那时的她做梦都想跳出火坑从良，可从良了之后，她又怀念起妓院的生活，怀念那些曾经让她满足过、舒服过的恩客。可她回不去了，卖身契在伍员外手里，她是伍员外的人，没有自由。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她需要男人的陪伴，她多么想再跳进火坑里，哪怕是去陪一身恶臭的男人，她也愿意。

春夜里，时常会有猫叫，叫得她饥渴难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只能找一根长物聊以自慰。

有一天，她来到河桥上，想一头扎进河里，不活了，宁可淹死，也不活了。她活够了，受够了，她不要再守活寡，她不要再听那该死的猫叫春，她想一死了之，她想得到解脱。

她身体前倾，刚想往河里扎，忽听一人喊道：“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玩我？你这是要逼死我呀。好，我就死给你看。”

她循声望去，桥那边站着个壮汉。她当时并不认识那壮汉，后来才知道他叫杨有福。声音刚落，杨有福扒

着栏杆跳入河中。

河水不算深，但淹死人足够了。她把自己寻死的事抛于脑后，呼喊救人。听说有人跳河寻死，人们蜂拥而至，唯恐错过这场热闹。

看热闹的人挺多，下河救人的一个没有。看客们七嘴八舌头的议论纷纷。

男青年甲问：“跳里的是男是女？”

男青年乙答道：“是个男的。”

男中年甲插嘴问道：“为了什么呀？”

男青年乙道：“那谁知道，你下去问问？”

男中年甲道：“我心怎么那么大？管这闲事，吃饱了撑的呀？”

苏三娘叫道：“大伙快下去救救他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女老年甲问苏三娘道：“闺女，跳下去的是你什么人呀？”

苏三娘道：“我和他没关系。”

女老年甲道：“别蒙老太太了，看你急得那样儿，能没关系吗？说没关系，谁信呀？你说实话，跳下去那男的是不是你相好的，你俩吵架了，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老太太说得对不对？”

这老太太说得眉飞色舞，有鼻子有眼，像真事一样。

苏三娘没工夫跟她解释，继续呼喊救人。

这一不解释，大家都相信了老太太的说法，很快就传开了，都以为跳河那位是苏三娘相好的。

男青年丁对苏三娘道：“姑娘，你光这么喊没用，得来点实际的，你要是掏出一块银子拍在这，大伙得打破头下去救。”

苏三娘刚刚急糊涂了，男青年丁一语惊醒梦中人，苏三娘赶紧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高高举过头顶，叫道：“谁救上人来，这锭银子就是他的。”

话音刚落，二三十人跳入河中，争着去救，在河里还打起来了，人脑子差点打出狗脑子来，最终由一名大汉拔得头筹，将杨有福救上岸来。

有几个人不服

气，想把人抢过去，大汉牛眼珠子一瞪，从腰间拔出匕首刀，在众人面前一晃，喝道：“谁他娘得敢和老子抢，老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捅死他。”

有一人骂道：“娘希匹，就你有刀子呀？老子也有，你等着，老子这就回家取菜刀，剁不死你。”说罢恨恨离去。

大汉朝那人叫道：“老子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就是老子造得。”

周围人是软的欺负，硬的怕，见大汉如此强悍，没人敢惹。

杨有福躺在岸边，人事不省，肚子鼓鼓的，看样子是没少喝。

大汉摸其鼻息，还有气，人没死。他左膝跪地，右腿弓起，将杨有福的肚子横担在右大腿上，大腿一起一伏，顶杨有福的肚子。

杨有福“哇”一声，呕出一口水，苏醒过来，又一连呕了十几口，腹中河水方才清空。

大汉见他不呕了，扶他躺在地上。坐在一旁问道：“老哥，和相好的拌两句嘴，至于跳河吗？你相好的多俊呀，就这么死了，你也舍得。”

杨有福苦笑道：“老弟取笑了，我哪有什么相好的，要有相好的，我还至于扯这个，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大汉笑道：“别不承认了，你相好的就在桥上，我这就带你过去，看你还如何抵赖。”说着往桥上望去，不往桥上望，还则罢了，这一望，大惊失色，苏三娘没了。

大汉豁然站起，失声叫道：“呀，他相好的呢？人不会跑了吧？害我费这么大劲，把他捞上来，要是人跑了，老子可不能答应，老子不能白忙活一场。”

杨有福身体挺壮硕，河水吐出去之后，缓了缓，就能站起来了。大汉见他起身，以为他要跑，一把抓住他前襟，叫道：“你相好的跑了，你可别想跑，今天不拿出银子来，老子再把你扔河里去。”